作者:指尖灵
也正是因此,田地到户后,她大部分时间就用在喂养猪牛、种地和漫山遍野搂草积攒农家肥,除非下雨、下雪出不了家门,否则一刻不闲。
为了能让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些,她在去年秋冬季节,少说也从山林里背来几十吨的腐殖土放到地里。
背着背篓,拿着搂耙,都成了她的标配了。
尽管日子过得不错,陈安和冯丽荣没少劝说,她依旧不肯放下。
事实上,村里的大多数妇女,都差不多,像是比赛一样,谁家积农家肥多,谁背的东西多,那成了她们勤快、厉害的最好证明。
陈安抬头看看天空,天气的风云变幻真说不准,确实得尽早将这些稻谷归仓,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抱着陈澈往回走,准备去看看竹林里的圆圆和滚滚。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注意到田里的几蓬杂草,兴趣盎然地再次跳到田里,直接动手从田泥中往下抠,不多时,从田里里抠出十多个指甲盖大小的乌红球茎。
这是田里常见的荸荠,是小时候经常吃的零食。
每年南风初起的四月,它生发出的草叶便开始在浅水中摇曳。
到了秋季,更是在淤泥里结出清甜可口的球茎。
在田里,这妥妥的杂草,每年薅秧的时候,总要拔除不少,但到了稻谷收完,到冬季用牛来翻田地的时候,还是能在翻起的一块块泥土里,找到它们不少的踪影。
也经常引得一帮子到那季节没什么口头吃食的山里孩子,跟着到处翻找。
荸荠,也有叫马蹄或是地栗的,但在蜀地,人们更习惯叫它茨菇儿,只是方言的叫法,和茨菇那是另外一码事儿。
这地下的球茎,形如元宝,也似马蹄,因此,在很多地方都有在吃“元宝饭”的习俗——放几个荸荠在米饭中煮熟,吃饭时看谁能舀到荸荠,便意味着来年福财两旺。
也有取意“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
这种田间的野生水果,自然不同人工专门种植的那样大,那么甜,陈安领着陈澈到河沟边清洗,刚换了衣服,随身的小刀没带着,他只能用指甲一点点将皮给扣掉,露出白生生的果肉,然后递了两个给陈澈。
小家伙一手抓着一个,好奇地看着,在看到陈安剥了一个塞嘴里吃着的时候,他也跟着用刚长出的八颗牙齿啃着,咔嚓咔嚓响,像个小老鼠。
一开始陈安还怕他噎到或是呛到,但看着小家伙啃得满嘴口水的样子,完全没问题,也就放心下来,他自己也吃了两个。
荸荠不像苹果、梨子、西瓜那样,拥有浓郁的香甜,它的味道,是那种不声不响的脆和若有若无的甜,非要说那种挺美好的感觉,大概像是黄昏飘落的一片花瓣,像清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剩下的几个荸荠被陈安装衣服口袋里,然后抱着陈澈,前往旁边的竹林。
少了干扰,这段日子,两只大熊猫倒是安分,就在盘龙湾和青沟周边的竹林转一转。
陈安在盘龙湾对面的木竹林里找到它们的时候,圆圆在陈安为它们定制的竹床上趴着睡觉,而滚滚则是在旁边那棵彻底被它们折腾得只剩下几根粗大枝桠的大树树桠上趴着。
这棵树被修理过,那些细一些的枝条,被锯了。
是在陈安前往秦岭这段日子的事儿,应该是担心圆圆滚滚爬到那些细小的树枝上,树枝断掉或是它们揪不住而摔下来伤到。
陈安看到它们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乌鸦飞落大树上,几下跳动,偏着脑袋张望一阵后,跳到滚滚屁股后面,然后伸嘴往滚滚屁股上面啄,没几下,薅了满嘴的毛。
睡得好好的滚滚,被这般骚扰,猛然扭头,跟着一巴掌拍去。
可它这“温柔”的举动,哪里奈何得了长了翅膀的乌鸦,它只是拍打着翅膀,落到一旁的竹枝上,就让滚滚没了招。
滚滚朝它张望了一会儿,重新又在树桠上趴下。
没想到,见它没了动静,那乌鸦又来了,直接飞落大树,记下跳动到了滚滚旁边,这次更是胆大包天,竟然直接跳到滚滚背上踩着一下接一下地薅毛。
滚滚不厌其烦,猛然起身,将它惊飞,然后顺着大树麻溜地下来,也跟圆圆一样,躺在竹床上。
陈安见那乌鸦飞起来,朝着自家屋子方向飞去,落到了石崖顶上,那里一块凸出的山石下,似乎堆叠着不少枝叶,应该是个乌鸦窝。
之前看蜜蜂的时候,陈安还没注意到。
不一会儿那只乌鸦又飞了回来,这次更是胆大,落到竹床上,再次找上滚滚。
竟然敢薅国宝的毛,这是要盖豪宅啊!
真是只欠招儿的乌鸦!
第459章 无赖兼小偷
在陈安心里,乌鸦无关祥与不祥,只是一只聒噪的鸟而已。
但今天,看到这只乌鸦的操作,他突然觉得,乌鸦这玩意儿,真的太欠收拾了,可恶得不得了,偏偏还鬼精鬼精的。
原因无它,只因这只乌鸦像是盯上了滚滚一样,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往返它的巢穴三次。
那感觉,像是在吃一个巨型的棉花糖。
并且,没过多久,它又引来了另一只乌鸦,就专门找着滚滚薅毛。
偏偏一只薅的是黑毛,另一只薅的是白毛。
小心地靠近,逮到机会,上前就啄一下,陈安分明都看到它们揪扯滚滚身上的毛的时候,皮都被拉扯起来。
这若是在滚滚换毛的时候,估计滚滚还会非常乐意让它们清理,可是现在不是。
滚滚应该是被它们揪疼了,才会不停地拍打、追撵。
想着前些日子看到滚滚蹂躏小鸟的样子,陈安觉得这两只乌鸦就是不断地在挨揍的边缘试探。
他不由觉得好玩:“这乌鸦还懂得走高端路线嗦,用熊猫的毛絮窝,那窝估计是鸟窝中的爱马仕了,还是走的黑白搭配的艺术路线…”
殊不知,滚滚数次反扑拍打,都被它们躲过,完全拿它们没办法。
而那两只乌鸦,反而变本加厉,弄得滚滚烦躁得不得了,跑进竹林里,冲着竹子发飙,弄断好几根竹子后,总算消停下来,干脆借着那些竹枝遮挡,就缩在下边。
两只乌鸦就在一旁的竹枝上看着,眼看不好靠近滚滚,竟然呱呱地叫着飞过去,朝着滚滚迎头丢下一坨鸟屎。
然后,它们转移目标,盯上了在一旁看着滚滚发飙,神情迷蒙似是在乐呵的圆圆。
不多时,圆圆身上接连被薅了几次毛以后,也烦躁了。
它竟然朝着滚滚跑了过去,给了趴在竹子下边,从竹枝缝隙中贼兮兮看着圆圆的滚滚一巴掌,打得滚滚窜跳出来。
然后,两只熊猫扭打在了一起,不多时,滚滚被揍得钻出竹枝,跑到了下边的河沟里一棵茂密的大树上。
圆圆也跟了下去,却没有上树,而是在河沟里玩起了水。
而那两只乌鸦,在枝头看了一会儿,飞走了。
让陈安没想到的是,等他回到院子里,竟然再次看到了那两只乌鸦。
它们盯上了狗窝边趴睡着的几条猎狗。
别的猎狗还好说,只要敢落到地上,必然被追撵。
可是,接连数次追撵无果后,那些猎狗对它们也就没了兴趣,各自散睡在院子里,顶多是在它们飞落下来的时候,轰撵一下而已,对猎狗们构不成威胁。
但它们却瞄上了后腿断掉一只,行动不便的招财,接连两次薅毛成功后,像是上瘾了一样。
哪怕陈安在一旁驱赶几次,都没什么作用。
他都不知道,这两只乌鸦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然而,就在陈安进屋喝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招财的叫声,出来一看,看到招财提着那只伤腿,一跳一跳地钻进狗窝。扭转头舔着伤口。
伤口似乎在流血了。
紧跟着,他看到两只乌鸦来回在狗窝边蹦跳,其中一只更是大胆地钻进狗窝里,下一秒,它在招财的伤口上啄了一下,疼得招财又是一声怪叫。
看到这一幕,陈安心里一阵火起。
之前只是觉得两只乌鸦行为奇特,有看着好耍的心态,可现在两只乌鸦缠上了招财,还敢啄它的伤口,他忍不住骂了出来:“麻批…”
转身回屋,将陈澈交给冯丽荣抱着,陈安上楼将猎枪取了下来,准备将它们打了。
冯丽荣见状,赶忙出声叫住:“安哥…”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着陈安微微摇了摇头,之前的情形,她也是看见的,也听陈安说了它们薅熊猫毛的事儿。
陈安当然明白冯丽荣的意思,无外乎是怕犯了那些老辈人传下来的忌讳而已。
乌鸦这玩意儿毛色纯黑,叫声凄苦,又喜欢吃腐肉,甚至包括人类的尸体,又经常出现在坟地地荒凉的地方。
它们的出现,总是让人联想到死亡,有一种恐惧、颤栗的感觉,因而被觉得不详,因此也有了“乌鸦当头过,无灾必有祸”的说法。
但在蜀地一些地方,还有把乌鸦当神鸟崇拜的,尤其是在有悬棺或是流行天葬的地方。
他犹豫了一下,将猎枪放下,转而盯上了石崖上的那个窝,心想着,将窝给掀了,总能赶走吧!
任它们呆在这里,无论是猎狗还是熊猫,都不得安宁,谁知道它们薅到什么时候;其次,有这么两个呱噪的玩意儿在家附近,那感觉绝对不舒服。
不打死它们,也得弄走。
于是,陈安转到石崖下看了看,那乌鸦窝所在的位置,在靠近石崖顶部,从下边看,被石崖缝隙里生长出的两棵灌木遮挡着。
不用借助绳索,从顶上就能下来。
他当即往屋子侧边顺着山坡爬上去,绕行到石崖顶上,攀着山石,下到乌鸦窝所在地方。
两只回到巢里的乌鸦被陈安的到来惊飞起来,落到一旁的枝头,呱呱地怪叫着。
他扬手冲着它们挥舞驱赶,却只是让这两只黑鸟飞到稍远些的树枝上而已,叫得越发大声。
陈安见状,也不鸟它们,转而看向那個在石头下的鸟窝,不得不赞叹这是个遮风避雨而且足够宽敞的好地方。
那些由一大堆树枝堆成的鸟窝,在中间靠近山石的地方,铺了厚厚一层毛,各种颜色的都有,不仅仅有大熊猫的毛,狗毛,还有一些别的动物的,甚至还有几根羽毛,看上去像是猫头鹰或是老鹰的。
除此之外,更让陈安惊奇的是,这窝里居然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孩子弹的弹珠,钥匙、小刀、折叠剪子、牙刷、各种小玩具,手帕、手套、纽扣,甚至还有不知道是谁的红裤衩和绣花的肚兜…
很是丰富!
看到这些东西,陈安一时间有些愕然。
说实话,他对乌鸦这种平日里见到,都不想理会的鸟没多少了解。
现在才发现,它们居然喜欢收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个窝弄得花里胡哨的。
陈安好奇地翻找了一下,更让他意外的是,居然在里面还找出几个铜板,两个花子拐杖的银元,一个铜耳环,一个银手镯。
最让他惊喜的是,里面居然还有颗金牙和一块凤穿牡丹图案的玉佩。
那耳环陈安不知道是谁的,但银手镯他却是一眼熟,知道是村里一位奶奶辈的老人戴手腕上,都不知道戴了多少年了,据说是娘家给的嫁妆,早已经锃光瓦亮,前几年藏得严实,这两年才又见她戴出来。
不用说也知道,这些东西,大都是村里人家的一些零碎。
村里不少人家其实挺喜欢外出的时候,将钥匙藏在自家门头上、柱子缝隙、某块石头下面或是破烂的鞋子里,因为钥匙带着外出,也很容易丢失。
但尽管如此,还是经常听到有人说钥匙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