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月
“他很自律,不到下朝时间,绝不会提前回家。”
又聊了几句,裴三娘去安排晚饭了,李邺和独孤新月回到自己院子。
走进房间,夫妻紧紧拥抱在一起,相拥相吻,久久不肯分开,新婚不到一个月就分开了,这一走就是一年多,独孤新月对丈夫相思绵绵,幸亏有了孩子,否则独孤新月一定会跑去安西寻找丈夫。
这时,摇篮里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独孤新月连忙把孩子抱起来,轻轻哄她,李邺躲在妻子身后和和女儿捉迷藏,小家伙一会儿找这边,一会儿又找那边,被逗得咯咯直笑。
她忽然向李邺张开小手要抱,李邺连忙接过孩子,将她高高举起,小家伙欢喜得咯咯笑了起来。
或许是血脉相连,星官儿把头枕在父亲宽阔的肩膀上,很安静,李邺轻轻将脸颊贴在女儿细嫩的小脸蛋上。
独孤新月很惊讶,小声道:“她从来不要男的抱她,祖父和外祖父都不肯,一抱就哭,她居然知道自己的爹爹,真是神奇啊!”
李邺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笑道:“这是我的宝贝,她的心和我相通的。”
这时,李邺只觉胸口一热,小家伙尿了。
独孤新月忍不住捂嘴直笑,连忙接过孩子道:“咱们忘记给星官垫尿布了,委屈了爹爹。”
李邺见胸前湿了一大片,哈哈一笑道:“这是星官宝儿给爹爹的见面礼,爹爹收下了!”
李邺随即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这时,父亲李岱回家了,他过来看了看孙女,便和儿子去了书房。
一年多不见,父亲变化很大,两鬓斑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李邺完全理解父亲的艰辛,天宝末年的户部侍郎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得了。
“父亲怎么会出任太子詹事了,我还以为父亲会做户部尚书之类。”
此时的李岱已经四十余岁,岁月和经验的沉淀,使他对官场渐渐看得透彻,也变得圆熟了,不再是天宝八年刚出任户部郎中的青涩。
李岱淡淡道:“应该是高力士的建议,把我调去东宫,等于给太子再筑一道高墙吧!现在夺嫡斗争日趋激烈,高力士希望我能尽量保护太子。”
“有用吗?”
李岱点点头,”这次若不是我,太子很可能会就被废了。”
李邺顿时有兴趣,笑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给我说一说!”
第515章 夫妻夜话
“你以为这次召集节度使来述职,是为了什么?”李岱淡淡问道。
李邺想了想道:“我听外公说,程千里被刺杀,应该和他有关系吧!”
“没错!天子就是为了抓他,但又怕程千里起疑心不肯进京,便让所有节度使进京,独孤烈告诉我,天子得到了程千里和太子暗中勾结的证据,要抓程千里指证太子,如果程千里进京,极可能就会废太子了,关键时刻,我把消息透露给了广平王,广平王果断出手了。”
“原来程千里是广平王杀的?”
李岱点点头,“只有程千里永远闭嘴,太子才能逃过这一劫,这一次实在太凶险了,表面上朝廷波澜不惊,但我是当事人,我知道水下的惊涛骇浪。”
“关键还是父亲救了太子。”
李岱笑了笑,“所以高力士调我来做太子詹事,怎么能没有用呢?”
李邺沉吟一些又问道:“独孤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
“他不会告诉我,但我猜袁思艺身边有他的人,这个案子是袁思艺主导,但袁思艺把事情搞砸了,让天子非常恼火,这也是独孤烈前两天告诉我的。”
“安禄山怎么样?听外公说他是最大的收益者,把河东节度使收入囊中,大家都怀疑是他下的手。”
“安禄山这个人非常狡猾,我知道他兼任河东节度使和他行贿虢国夫人有关,但另一方面,他和太子保持敌对状态,也让天子相信他不会和太子勾结,当初安庆绪划了韦清玄脸上一刀,安禄山不是来向韦见素赔礼道歉,而是来和韦见素翻脸,他很会抓住时机。”
“他的造反情况呢?”李邺又问道。
“他造反之心路人皆知,我当户部侍郎,我很清楚,安禄山无论财政、军队、官吏任免,都完全和朝廷无关,等于拥兵自立,他不断购买生铁,打造兵甲,积蓄粮草,招募青壮,四处寻找能工巧匠,网罗各种人才,已经延续好几年了,这不就在为造反做准备?”
“朝廷知道吗?”
“朝廷怎么不知道?河北各地官员纷纷投书说安禄山要造反,德州刺史颜真卿几次上书朝廷,历数安禄山的造反迹象,但朝廷知道没用,杨国忠这人很愚蠢,他一方面天天对天子说安禄山要造反,同时又压住河北官员的投书,你想,言必称安禄山要造反,年年说,月月说,日日都在说,天子耳朵都听出老茧了,他还会相信吗?”
这就是典型的狼来了的故事。
李邺笑道:“天子就会认为杨国忠是想报杀子之仇!”
“对!天子就是这么想的,月初的时候,天子派边令诚去幽州调查安禄山,昨天边令诚回来了,满口赞誉安禄山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李岱叹息一声道:“是高力士告诉我的,边令诚还举了很多细节,说安禄山每天晚上吃饭前,都要带着全家向长安方向跪拜,感谢天子恩泽,才让他一家有饭吃。
他还说安禄山拒绝了太子和庆王的拉拢,他只忠心于天子一人,边令诚还拿回一件缀满补丁的旧袍子,说是天子赐给他官袍,是他最珍贵之物,居然是缀满补丁的官袍,邺儿,你不觉得可笑吗?”
李邺淡淡道:“天子恐怕不觉得可笑!”
李岱叹口气,“天子确实不觉得可笑,他感动之极,下旨封安禄山为燕王、尊为太傅,两个儿子安庆宗和安庆绪皆为国公,其他儿子都封为县公。”
“安禄山竟然封亲王了?”
李岱点点头,他指指自己的脑袋道:“天子现在昏庸之极,完全被虢国夫人和袁思艺控制了,现在他唯一好一点的地方,就是偶然还会听一听高力士的话,但高力士也不怎么开口,他说自己劝得多了,天子就会反感,不会再听他的话,所以他尽量少说,只是在关键时刻说一句,比如让我出任太子詹事,这是高力士亲口对我说的。”
“夺嫡情况如何?”李邺又问道。
李岱冷笑道:“这次程千里事件原本是庆王最好的机会,他都准备摆酒庆贺了,结果程千里被刺杀,他一下子跌进了深渊,我想他肯定不会甘心,一定还会制造事端,这两年是他最后的机会,一旦天子终于意识到安禄山要造反,他恐怕就不会考虑换太子了,那样会动摇国本!”
李邺眉头一皱,“难道天子现在真要换太子?”
李岱缓缓点头,“一旦太子登基,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杨家,杨家会不知道?所以杨家在千方百计劝天子换太子,何况天子已经被杨家控制,我们都能感觉到,天子这次是铁了心要换太子了,只是一方面现在太子的把柄不太好抓,另一方面,估计天子也没有拿定主意换哪个儿子为太子,庆王李琮以为一定会是自己,但搞不好,比较低调的永王李璘才会胜出啊!”
这时,裴三娘叫他们吃饭,父子二人这才结束谈话,起身出去吃饭了。
吃罢晚饭,李邺便和妻女一起乘坐马车返回了自己的府宅,马车里,李邺抱着女儿,女儿已经在他怀中睡着了。
再小的女儿也能体会到父亲带给她的安全感,这是母亲没法办到的,所以女儿跟父亲更亲一些,原因就在于此,女儿更需要安全感和依靠,这恰恰是父亲的优势。
独孤新月看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小康,她心中若所思,她现在更关心丈夫是不是一个人回来?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人安排在了别处?
但是她现在不好问,要等一个更好的时机再开口吧!
入夜,孩子交给了乳母,夫妻二人恩爱缠绵到了半夜,才终于筋疲力尽了。
独孤新月趴在丈夫的怀中,小声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问那个小娘子是不是小康吗?”
李邺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没有跟随我回来,她在万里之遥的撒马尔罕,恐怕以后我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为什么?”
独孤新月心中一松,忍不住调笑道:“还有女人能舍弃你?”
“看要是和什么对比吧!她手中掌握着几百万贯的财富,掌控着大量的巨额贸易,有几百万女教众追随她,还几千名护教女武士听她指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数以万计的女信徒对她顶礼膜拜,这样的条件和当我的小妾相比,你说哪一个更吸引人?”
“这个条件是很吸引人啊!不过要看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了,有的时候女人很傻,为了感情,她们会放弃一切。”
“我认识她好几年,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五天,说感情深,那是自欺欺人,如果她真愿意跟我,那她就不会返回撒马尔罕,难道我堂堂的安西节度使、河中都督,还保护不了她,惹我恼火,我会把大光明寺夷为平地。”
“你这样一说,我感觉她也很矛盾,或许她是粟特公主,要考虑自己家人的安危。”
李邺摇摇头,“她不是粟特公主,是葛逻禄的公主,其实这个女人你也认识。”
“她是谁?”独孤新月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困意顿消。
第516章 不详之兆
“阿布思的妻子你见过吧!”李邺徐徐道。
独孤新月愣住了,阿布思有两任妻子,大阿灵和小阿灵,大阿灵死得早,她不熟悉,但小阿灵她确实很熟,每次见面都会和她吵一架,争论祆教和道教的优劣,不过吵归吵,她们的关系还不错。
“你说的是小阿灵”
“应该就是她吧!金山灵。”
独孤新月一阵头大,“她可是阿布思的妻子,还是王妃,你怎么会认识她。”
李邺目光里充满了回忆,“阿布思就死在我手上的,在金山堡,我杀了三百多人,你知道杀死三百多人是什么感觉?那是一种进地狱的感觉,那一刻心中只有杀戮,那种残酷的杀机胀暴了内心,已经溢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见到女人就想强暴发泄,不管是谁,哪怕是阿布思部下掳去的民女,但最后我遇到的是金山灵,只是我没想到,她竟然是第一次.”
独孤新月听得目瞪口呆,多么遥远,多么荒谬,却又是真的。
李邺叹口气道:“后来我心中的杀机慢慢消退,恢复了理智,我心中很是歉疚,便把阿布思的财富都给了她,然后我离开了金山堡,以为从此不会再见到这个女人,没想到两年后,我在碎叶又见到了她,两天后又分手,再见到她时,她已经是撒马尔罕大光明寺的左银圣女,我一共只见过她四次,加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五天,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说一切都是命运。”
独孤新月紧紧抱着丈夫道:“如果就像她说的,按照草原规矩,她就是你的女人,如果有一天她回来,我会接受她为姐妹,和她继续争吵。”
李邺抚摸着爱妻的头发,心中充满了苦涩,还会有如果吗?
次日一早,李邺出门了,独孤新月抱着孩子,心中还在想阿灵的事情,其实她并不在意,她心里很清楚,像丈夫那样的条件,不知会有多少女人打破头争抢,只要他愿意,他身后会跟着一大串女人。
事实上,自己的夫君已经很好了,她很满意,她心里就在琢磨,最好自己能再生个儿子。
李邺今天来朝廷是为了拜见高力士,天子对朝政基本上当了甩手掌柜,高力士则替天子行使审核批准权力,使朝廷能够顺利运转。
官房内,李邺恭恭敬敬行礼,“参见高翁!”
高力士笑眯眯道:“节度使一路辛苦了,你之前对吐蕃的两份报告,我都向天子汇报,他对你在西面打击吐蕃西扩赞不绝口,这次招你回来,主要是让你好好休息,新婚燕尔就让你为国出征,天子也很歉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这次我回来,没有给天子带回礼物”
高力士笑着摆摆手,“你也太小看天子了,他是皇帝,皇帝心中是家国天下,他不会只考虑自己,也要考虑朝廷,这次你给朝廷带回来百万贯的棉花,我昨天告诉他了,他很满意,你能为朝廷着想,说明你开始成熟了,过几天天子会给你嘉奖,表彰你收回沙州和大小勃律。”
“高翁,我还会继续回安西任职吗?”
“这个.暂时还没有定论,等你述职后再说,你有功于社稷,应该只会向上走,而不会向下走。”
李邺敏锐的捕捉到,高力士说这话时,已经不是太自信了,而且用了‘应该’两个字,说明他也没有把握。
“高翁,是不是有人对我不满.”
高力士笑了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对你不满的人多得很,但你在乎这些干什么?天子早就给你下了定义,你是大唐皇族的栋梁,你的眼光要着眼于天下,而不是朝堂里的尔虞我诈,明白了吗?”
“多谢高翁解惑!”
“去吧!好好陪陪孩子。”
李邺将述职报告交给高力士,躬身行一礼走了。
高力士望着李邺远去,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天子杀机已动,他能逃过这一劫吗?
下午时分,李邺带着妻子和女儿乘坐马车来到了独孤府,女儿星官很少出门,她坐在父亲怀中,好奇地注视着窗外的一切。
天气有点寒冷了,她穿得很厚实暖和,像只小熊一样。
李邺不时低下头,嗅一下女儿头顶上的乳香,心中充满了怜爱。
马车缓缓在独孤府门前停下,等候在府门前的王氏和几名小娘子一起迎上来,独孤烈和独孤明也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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