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太懒人
有人拿起了剑，他头上还系着绷带。伊万默默开始原路放回，向这战场的方向。
“你干什么？”有人拦住他。
“碎骨……”伊万的声音很沙哑，“我得去……把碎骨救回来。”
“你疯了？你这是自投罗网，碎骨都输了，我们更不可能……”
“那我也不能，我不可能，让他在这荒野之中……”
“对！没错！”头上缠着绷带的整合运动成员说，“我也要去！”
“要去，大家就一起去！”
一瘸一拐落在最好的少年蹲下身子，他撸起裤管，溃烂的伤口让他的手不断抖动，他从兜里掏出耳机戴上。
“你在听什么？”余烬问他。
“空的歌。”少年面无表情，“她能给我勇气。”
说着，少年深呼一口气，猛的抓住绷带两侧，狠狠地拉动，血液和脓水迸射而出，少年咬紧牙关，他颤抖着将绷带牢牢拧紧，打上死结。
“你……”
“我去把碎骨接回来。我们……是同胞。”
第五十六章 将我们杀死的
少年忍着疼痛，他一瘸一拐下了山坡。
他怒吼拔出剑刃，一头刀削的粗糙的短发结了团，油腻肮脏。
他开始奔跑，每一步都跨的很大，直至冲动让双腿不再颤抖。
和他一样的，整合运动的伤员重新涌向了战场，黄沙飘血，肃厉的悲戚伴随厮杀在大地的伤痕蔓延。
立场和视角的不同会让人对事物的感想发生惊天的变化，余烬此前一直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整合运动，他不认同整合运动理念。甚至他认为整合运动扮演的是一个丑恶的角色，所以整合运动只要别来烦他，那么整合运动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如果是以龙门的视角，整合运动这些暴乱的疯子就该去死。
但此刻，少年——乃至这些跌跌撞撞奔向战场的整合运动伤员，他们仿佛屠龙的勇士。
明知愚蠢，明知会死，明知他们的举措毫无意义，却还是义无反顾。
当日月颠倒，镜像反转，发现对他们而言——和平才是恶龙。
因为和平教化人要老实，要学会忍受，不能反抗。于是和平沾沾自喜，洋洋自得，默不作声地埋葬了数不清的感染者尸骨。
“余烬先生……”米莎回头望着余烬，她两眼满是泪痕，“……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指的是什么为什么呢？
是碎骨会被杀死？
可人终归是要死的，余烬见过很多人的死亡。兴奋，悔恨，痛苦，肆意，漠视，渐渐的会习惯死亡，会不愿去提及死亡——不是恐惧，只是不愿。
死亡沉积太多情感，难以忘怀，难以言语。
但死亡不会因为你不愿就不会来临，不会因为抵抗就放弃。
所以这个“为什么”是指为什么这些整合成员会不顾伤口和局势，也有要去救下碎骨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认定为死亡的人吗？
余烬不知道。
余烬自认为缺乏集体意识，如果做出这份举措的只有个人，那么他可以站在个人角度去思考，但集体做出这个行为时……
他只能说，理解不能。
正如他会去思考，同胞到底指的是什么，它的概念是什么？
“……不知道……”余烬只能说不知道。
余烬双眼所见，莫名的悲壮回荡在心中。它炙热如火，在胸膛横冲直撞，将每一个留有空洞的地方填的满满当当。
他们奋战的背影与碎骨一模一样。
少年在地上滚动一圈，伤腿用力一蹬，呲牙裂目，身体猛的向前，刀扎进龙门警卫的肩膀，血花绽放进了他的眼睛，但紧接着他就被一盾牌砸倒在地，盾牌正中他的面门，鼻梁瞬间凹了下去。
伊万正与人缠斗，对方经验充足，不急不慢，利用良好的装备优势不断与伊万周旋，伊万的每一次挥击都会被轻而易举地挡下。
“滚开！”伊万越打越急躁，每拖一秒钟碎骨获救的机会就会减少一分，他终于忍不住咆哮。
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但对方不会，对方抓住了机会，趁着伊万空门大开时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
伊万不甘地倒下，他怒睁眼睛，前方再往前就是倒地不知生死的碎骨。然而他没有走出这一步。
“喂！喂！”有人用力拍打同伴的脸，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你他妈的别死啊混蛋！”
同伴半眯着眼，表情安详。
“我们说好一起回去的！”
“哥哥……不……”女孩不断摇晃男孩的尸体，就在刚才，突如其来的流弹结束了他的人生。
“碎骨……”米莎呆滞在原地，“……感染者……我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米莎姐姐……我也去了。”拿着布偶的男孩捡起死人的武器。
“你……你不能去……你不能去！”米莎仓皇的抱住他。
“大哥哥救过我们……米莎姐姐，”男孩说，“以前是你保护我们……现在大哥哥保护我们……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一直这样。”
“切！”w一脚踢到男孩，“毛都没长齐的小破孩就给我安静点！”
“喂！你！”w竖起眉毛，瞪着余烬，“给我看好他们！”
“麻烦！”
她扔下一句嫌弃的话语便飞快奔向了战场。
爆炸物准确无误的命中龙门近卫局设下的各个防线缺口，w平日里轻佻的声音变得严肃。
“那边的，不想死就听我指挥！”
迷茫的整合运动成员抬头张望，就看见w炸出的缺口，龙门近卫局成员对视一眼，想要近身压制住w，但w连续麻利地将三五个龙门近卫局成员放倒。
她在近战方面并不弱，只是偏爱使用爆炸物而已。
一道道命令下达，原本混乱，各自为战的整合运动成员真正意义上的被整合起来，进退自如，防线不断被撕破。
却又在对方一个戴兜帽的家伙的指挥下迅速补牢，并入海潮一般对整合运动发起蚕食。
整片战场仿佛一场棋局，其余人都是棋子，掌握在两位执棋者的手中。
w逐渐落入下风，但好在她的目的不是获得胜利。
“我抓到他了！碎骨！”
“很好，”w挑眉，“我来掩护！”
碎骨……很顺利的被抗了出了战场，但运送他的整合运动成员几乎脱力，只讲他运送到了山坡脚下。
他们抓起碎骨的手，试探他的脉搏。
“不……”
“这么会……”
“该死！”一名整合运动成员大喊，“快联系梅菲斯特！让他赶过来！”
“……不行……梅菲斯特说他另有计划……”早就有人联系了梅菲斯特，那人暗淡地说，“他……根本没有听我们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他为什么不肯来！他在搞什么鬼！”那人一边怒吼一边按压碎骨的胸口，为他做心肺复苏。
“指望那个不重视同伴的家伙，怎么想都不现实吧。”拍走身上灰尘的w说道。
“……”那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
“没办法的事，别太自责。”
“谢谢你帮我们夺回碎骨……w。”
“嚯哟，”w插起腰，声音再一次变得轻佻，“感谢要用实际行动哦。”
“当然，我们会掩护你撤退……只是我希望，碎骨的事别告诉米莎……还有，请保护好米莎。”那人站起身，身高足足高了w一个头。
“当然……当然，毕竟——”
“毕竟我还有利用价值对吗？”他们不想让米莎知道碎骨的情况，但在这片矿场，又这么挡得住他人的视线。
米莎走了下来，和她一起的还有余烬。
没有怨恨，没有责怪，她的声音很轻，好似一片羽毛。
“米莎，我们……”整合运动成员沙哑着嗓子。
“……”米莎低头，碎骨就躺在她脚边，“让我看看他……”
“好……”整合运动成员话语刚落，远处的战场再次爆发，整合运动失去了指挥，不断被压制，战线一再收缩，他匆匆忙忙，“我们……帮你们掩护，你们……尽快带着碎骨撤离吧。”
说完，他们头也不回的再次踏上了战场。
余烬沉默了片刻，他蹲下身，手中淡淡荧光笼罩了碎骨。
“如何？”
w和米莎都知道这光代表着什么，她们都被余烬治疗过。
但只有w好奇问道，米莎只是失魂落魄的跪坐在一旁。
似乎是放弃了碎骨在活着的期待，又似乎在说，无论碎骨是生是死，她都接受这样一个结局。
“……死透了。”
……
“亚……”米莎哑口，她小心翼翼，好像怕碎骨还会生气一般。
“碎……我还能叫你亚历克斯吗？”米莎跪坐在碎骨身前，轻轻触摸碎骨瘦弱的肩膀。
“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
米莎摘下了碎骨的面具，双手沾上了血污，露出少年苍白羸弱的面庞。
“你知道吗……余烬先生……”米莎喃喃，温柔的抚摸碎骨冰冷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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