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诡船
下午四点左右,路明非和绘梨衣到达了四国西南端爱媛县的小镇。
这里距离东京的高天原有四百多公里的距离,路明非驾驶保时捷跑车足足跑了四个多小时,但好在他们从上午就开始出发了,此时离日落时分还有段时间,路上遇到风景好的位置还有空闲停停看看,行程并不匆忙,反而轻松惬意。
空旷的街道上有划着白色的停车线,路明非随意地把租来的车停在路边,牵着绘梨衣下了车。
浓浓的白色烟团斜斜地朝天空滚去,电车从身旁的铁轨上呼啸驶过,像是归家的巨蟒般钻入远处的山洞中,此时是日照最灿烂的时分,夕阳把世界的一切都染成了灿金的色彩,远山遍野的红枫叶宛若通往天国的鎏金阶梯一般层次分明,风一吹动四面八方都响起簌簌声,仿佛老树正借着风声在诉说这座小城的百年历史。
风抚弄在皮肤上的触感湿润,透着微咸的味道,那是海的气息,海潮声在山的另一边回荡,山脚下是一片幽静的村子,用小镇形容更为贴切。
电车慢悠悠地停靠在小镇的站台,零星几个穿着西装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从电车上走下,当他们看到站在月台上迎接他们的妻子和孩子时,男人们脸上那种从大城市携带而来的麻木和疲惫感瞬间一扫而空,一家人三两成团的在夕阳下说说笑笑,步入这个偏僻小镇无声的怀抱中。
绘梨衣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当归家的旅人们消失在视野中,电车也呼呼地远走时,绘梨衣终于反应过来,她在小本子上写:“很美好的地方!”
绘梨衣的眼神中透露着兴奋与憧憬,虽然绘梨衣从小就生活在日本,也在日本长大,但一直被困在大城市、久居高楼的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样风景地道的南方小镇。
这里没有东京都像是棋盘格一样的街道,没有钢铁丛林般的摩天高楼,没有霓虹与电子屏幕的光污染,没有拥堵不堪的行人汽车和不绝于耳的鸣笛声……这是一种静谧的美好,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原始,他们穿越时光来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村落,村落保持着现代社会难有的祥和与宁静。
夕阳、远山、楼房和行人……这个地方的一切在绘梨衣的眼中都是那么美好。
路明非笑笑,没有说话,他牵起绘梨衣的手,带着绘梨衣走进山脚下那座镇子里。
小镇入口的路牌上写着“梅津寺町”的字样,一旁的宣传栏里张贴着《东京爱情故事》的海报,告诉来到这里的旅人们这是这部经典电视剧的取景地,海报的边角有些泛黄了,此时小镇似乎也没什么外来的游客,因为《东京爱情故事》拍摄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掀起的旅游热潮在热度褪去后,这座滨海小镇早已经恢复到往日的安静。
路明非和绘梨衣漫步在镇上,街道并不宽敞,和东京的大马路肯定没法比,但街面很干净,一条路上连一个垃圾桶也看不到,房屋是木质的传统日本风格,屋顶漆着整齐的黑色瓦片,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有樱树与柳杉,白樱的花瓣落在地面,像在街道上铺上一层柔软的地毯,柳杉的枝叶像是孔雀的尾羽,挺拔间又透着柔美。
镇上很少看到什么现代化建筑,最高的房屋也才四层楼的高度,这座小镇里占地范围最大的设施大概就是一所小学,穿着制服的小学生在老师的指引下,井然有序地排队过学校门口的马路,少有的几辆车在路边静静地候着……时光在这座小镇缓缓流淌,不论镇子哪个角落都完全看不出大城市的焦躁与匆忙。
似乎是有小学生注意到了这边的路明非和绘梨衣,他们连忙与同伴分享,越来越多的小学生望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兴奋或是不安,看着绘梨衣就好像是从山间神社来到镇上的巫女。
第491章 一些正在发生的爱情故事
绘梨衣大概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小孩子围观,显得有些局促,她牵着路明非的衣角往路明非的身后藏去,路明非微笑着对小朋友们招了招手,然后用双手在身前比划了一套魔性的动作,这是在为绘梨衣做示范,路明非示意绘梨衣也像他这样做。
绘梨衣有样学样,模仿着路明非的动作,这些动作路明非做起来显得有些滑稽,但由身为女性的绘梨衣做起来就带有一种天然的美感,就像山野间的精灵在翩然起舞。
看着这边的孩子们不约而同的瞪大眼睛,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们手指着绘梨衣,嘴里用日语大喊着“女巫从山上下来了”、“女巫要开始做法了”之类的话,甚至连老师都被孩子们的呼喊惊动了,但是在老师的目光看过来时,巫女却早已经没了踪影,路明非已经牵着绘梨衣的手从原地跑开了。
路明非和绘梨衣相视一笑,路明非笑是因为他刚才教给绘梨衣的动作其实是从电视里看来的,是神社的女巫们祭祀用的舞蹈,而修着一头古韵的红色长发、穿着一袭红白色巫女服的绘梨衣做这些动作时,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巫女在有模有样的祭法,这座小镇上的孩子都很纯朴,教唆绘梨衣逗弄那些可爱的孩子让路明非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他久违的觉得快乐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
其实绘梨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似乎和Sakura一起做了件很有意思的事,她能感受到Sakura真的笑得很开心,所以她也开心的笑了。
接下来路明非和绘梨衣在镇子里闲逛,绘梨衣觉得小镇里的一切东西都是那么新鲜,她的脚步很慢,路明非也陪她一起放慢脚步,他们一起逛了制作蜡像和手工艺模具的工坊,还在甜食店看了当地一种甜糕制作的过程。
甜糕添加了当地的白樱花为原料制作,整间屋子都充斥着樱花的幽香,绘梨衣看上去很喜欢这种糕点,路明非一口气就买了十份,多余的可以打包带回高天原给老大师兄他们也尝尝。
甜食店的老板娘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丈夫去了大阪打工,孩子也在大阪的市区读国中,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平日里她就一个人经营着这家甜食店,能够维持生计补贴家用,还能和客人们聊聊天,不至于太烦闷。
老板娘很健谈,一个劲的夸绘梨衣漂亮,小姑娘很有气质,夸路明非实诚,说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还问两个人是不是在读大学的恋人趁着假期来这里旅游,最后还热情的赠送店里不同口味的甜糕给路明非和绘梨衣品尝……两人都被老板娘的盛情款待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路明非让绘梨衣手拿着甜糕,站在甜食店门前的蜡染蓝色幌子旁拍照,他今天特意带来的高天原店里的相机,两个人就像是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在旅行的景点处打卡留念,老板娘还主动请缨为路明非和绘梨衣拍合照。
当她看到路明非和绘梨衣拘谨的姿态时还指导路明非男孩子拍照时要主动用手揽住女伴的腰,拍下满意的照片后老板娘让路明非洗出了照片务必要寄给她一份,她要把两人的合照挂在店里当她甜糕的模特,路明非拍着胸脯说那必须的,到时候绝对寄给老板娘最帅最美的几张!
临走前老板娘又赠送了店里的糕点给绘梨衣带上,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姑娘,这里的民风也真的很淳朴,绘梨衣看向路明非,路明非笑笑说人家的一番好意就收下吧,绘梨衣就把甜糕收下了并留字条对老板娘说谢谢,其实路明非已经偷偷在柜台的托盘底下留了足够的钱。
从甜食店出来后,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往山间的神社走去。
神社建造在山腰处,从山顶落下的清泉沿着神社的侧面蜿蜒流过,神社的鸟居很特别,并不是朱红色而是湛青色,鸟居的左侧写着“良缘祈愿”,右侧写着“福临心至”。
路明非和绘梨衣踩着鸟居门前铺满青苔的砖瓦拾级而上,穿着宽大巫女服的小女孩跑过来,她似乎把路明非和绘梨衣当成了前来参拜神社的游客,递给了两人每人三炷香。
路明非也没有拒绝女孩的好意,而是接过香,对这位小巫女笑笑,准备掏香火钱。
“我们这边不收香火钱的。”小女孩看到路明非的动作,主动冲他摇摇手,“上香的地方就在庭院里,穿过鸟居走二十个地砖的距离就到了,只要带着诚意上香就行了。”
路明非微微惊讶,他想过这个镇子的人们都很质朴,但没想到质朴到这种地步,曾几何时梅津寺町也是四国区域里热门的旅游胜地,但刚才在经过镇子里的模具工坊和甜食店的时候,路明非就发现了这里的物价基本还维持在二十年前的水平,山里的神社甚至都不收香火钱,只愿请香的人诚心参拜。
穿着宽大巫女服的小女孩一直暗戳戳的偷瞥绘梨衣,小手捏着大袍的衣角,目光里满是憧憬,在犹豫了片刻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对绘梨衣说了一句:“姐姐,你好漂亮!”
然后女孩羞涩的跑开了,躲在远处的樱花树下大声念诵着修行的课业,路明非有些啼笑皆非,他带着绘梨衣来到女孩说的上香处,将三支香火点燃,插在香炉里,双手合十,认真地默许着愿望,绘梨衣也有样学样的学着路明非的动作。
从神社离开后,路明非掐着时间带着绘梨衣登上了最后一趟登山列车,登山列车就建造在神社旁,原本这里是作为开采山上的铜矿所建造的开采缆道,梅津寺町的山里曾经藏着一条丰富的矿脉资源,后来山里的矿脉被开采光了,这条缆线曾经废弃了很长一段时间,在《东京爱情故事》大火后,梅津寺町成为旅游胜地,镇子决定把这条登山缆线重现修复并作为观光缆车启用。
夕阳的照耀下,空荡荡的旧缆车呈四十五度斜向上,不急不缓地把一男一女送上山,齿轮和轨道咬合,咯噔咯噔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中。
绘梨衣一直趴在透明的玻璃上看外面的世界,山里的草木常年无人修剪,生长的极其野蛮,松叶林浓密繁茂,偶尔有参天的云杉刺破林层傲然挺立,枫叶的透红和杨树的碧绿交相辉映,偶尔还能看到在山崖间探出头的一簇簇火红的杜鹃和艳紫色的蝴蝶兰,就连名贵的素心梅和红色的云龙海棠这些稀有品种也能看到。
“这里很漂亮,比我以前见过的风景都要好看。”绘梨衣兴奋的在小本子上写给路明非看。
“是啊,早就想带绘梨衣来了。”路明非点点头,视线看着缆车外的风景。
“可是Sakura不是日本人,怎么知道这么漂亮的地方?”绘梨衣好奇地问。
“一开始是从电视剧里知道的。”路明非说,“那部日本的电视剧当时风靡全亚洲,这个镇子是那部电视剧里很有名的取景地,所以镇子也被带火了,成了四国很热门的一个旅游景点。”
“什么电视剧?”绘梨衣问。
“《东京爱情故事》,一部很老的片子,但是很感人很经典,随着电视剧的热度过去后,来梅津寺町的人就越来越少了,直到今天,已经不会有什么人刻意来到四国最西南端的这里了。”路明非笑笑,“大概是我比较恋旧吧,我每年都会把《东京爱情故事》翻出来看一次,看一次哭一次,说起来还怪丢人的。”
“不丢人,那一定是一部很感人的电视剧。”绘梨衣认真地在小本子上写。
“的确很感人,所以带绘梨衣来梅津寺町就成了我决心一定要做的事。”路明非看着绘梨衣,“说起来我今年还没来得及看《东京爱情故事》,之后有时间了绘梨衣要陪我一起重温一遍么?”
“好。”绘梨衣郑重其事的点头,一副和路明非认真做约定的样子。
路明非的确很喜欢那部日剧,他一直都不否认自己其实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在第一次看完《东京爱情故事》后,他一边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上网搜有关于爱媛县和梅津寺町的资料和旅行宣传片,所以路明非知道梅津寺町是个以铜矿和旅游业为根基的镇子,他也知道镇子的面貌是怎样的,镇子的神社建造在山上什么位置,最后一班登山列车几点开始停运,登上列车后又会看到怎样美不胜收的风景……
“这里的确很美,但是接下来的风景会更好看。”登山列车在离山顶停下一小段距离的位置,路明非牵着绘梨衣的手,带她走下了列车。
没有任何的标牌或是告示,列车的终点是一座地藏庙,石质的神龛只有堪堪到一个成年男人大腿的高度,庙宇前有一个粗糙的小佛像,一尺见方的砖瓦顶在迷你佛像的头顶,用来遮风挡雨,即便这座石地藏庙看起来无比简陋,但只要封了顶就算是完整的地藏庙了。
据说每座地藏庙里都住着一位神明,他们会以灵魂的姿态栖息在这座小小的庙宇里,只要有人带着食物与诚意来看望他们,他们就会用神力实现参拜者的心愿,而那些很久没有人探望的石地藏庙则会逐渐废弃,栖息在里面的神明也会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路明非从手提袋里取出一枚饭团和一只甜食店老板娘送的甜糕放在那座小佛像的身前,然后带着绘梨衣向山顶的方向走去。
前面是一片树林,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蜿蜒在树林之间,这条路看起来很多年没什么人走过了,石板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道路两侧的草木疯长,知风草和方杆蕨野蛮地霸占了行人通行的道路,就像是这座原始的丛林不愿再被人类打扰似的,不过这些好看的植物中间也夹杂着能够割破肌肤还带有毒性的菵草,路明非踩着那些菵草的茎与根,在前方为绘梨衣开路。
前方的道路开阔了点,碍事的杂草没那么多了,但是青石板上的落叶不少,青苔意外的湿滑,看起来昨天山里也下了场雨,因为绘梨衣穿的是和巫女服配套的木屐,路明非怕她脚下打滑摔倒,于是来到她的身边,搂着她的腰并肩而行。
阳光穿透密如网织的树荫,像是会发光的线条一样笔直投下,树林里有薄薄的雾,丁达尔效应下,光线在雾里被分割成一束束的,照在皮肤上像是暖融融的辉斑,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的浪漫,摸不到抓不住的阳光在这里不仅有了温度还有了形状。
道路的尽头是一大片矿井,矿洞早就被人用石块和栅栏封住了,旁边的警示牌上写着“开采殆尽,闲人勿入”的标识语,矿洞前方的空地上矗立着一根根朱红色的木质柱子和方台。
柱子上悬挂着五颜六色的鲤鱼旗,这是日本一种叫“男孩节”的习俗,始于江户时代,凡是家里生男孩的,门前悬挂鲤鱼旗,以此来祝愿男孩们能像鲤鱼一样健康成长,朝气蓬勃,勇敢地跃上“龙门”,而方台上摆放着瓷瓶,瓷瓶里插着桃花枝,桃花节在日本是女孩子的节日,如果镇上谁的家里生了女孩,就在瓷瓶里插上一支艳丽的桃花。
但是柱子上的红漆已经斑驳了,鲤鱼旗有些破旧,桃枝早已凋谢,矿车的轨道也锈迹斑斑,就和来时的那条青石板路一样,在山里的矿源被开采完毕后,这里看起来似乎很多年都无人问津了。
看到曾经热闹的景点变成如今这副冷清的模样,路明非有些唏嘘。
路明非站在矿洞前,他蹲下身子,示意绘梨衣来到他背上,绘梨衣勾着路明非的脖子,路明非背着绘梨衣从矿洞旁的石壁一跃而上,女孩的裙摆在空中飞扬。
路明非背着绘梨衣来到山崖旁的一块巨石上,站在石顶,路明非弯下腰,把绘梨衣缓缓的放下。
第492章 那场改变路明非人生的梦
绘梨衣站在悬崖峭壁上,山风将她绯色的裙摆掀得飞扬,绘梨衣朝悬崖外面伸出手,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即将迎风翱翔的红鸟。
女孩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瞪大,像是想要把视线里看到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然后深深的铭刻在脑海里。
海潮声在天与地之间回荡,充斥在耳边,夕阳将海面染成琉璃般的透金色彩,大海的尽头和遥远的天际线似乎连接在了一起,巨大的日轮无私地将最后的辉光撒向人间,然后缓缓沉落向海面以下,像是疲惫归巢的巨人,灿金色的汹涌海浪从远处推来,狠狠撞在脚下的山崖下,碎成金子般的浪花。
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拂过山林,变成遒劲的山风,风吹过广袤无垠的海面、吹动数万公顷的森林、最后吹过女孩的面庞,绘梨衣的长发一缕缕的迎风飞舞。
远山绯红和碧绿的树海随风摇曳,这里大概有好几十万棵树,一棵树又有成千上万片树叶,此时所有树梢的叶子都极有韵律的整齐摆动,发出动听的“沙沙”声,风就像是一位看不到形状却技艺高明的指挥家,而每一片树叶都是一位演奏者,这里有数不清的演奏者,正奏响着这个世界上最自然、最动人的交响乐。
小镇的街道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那所他们不久前路过的小学也已经人去楼空,樱树在晚风中纵情地摇曳着,白色的樱瓣像是冬雪一样飘落。
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镇上的和屋纷纷亮起暖黄的光,从高处看就像是散落在地面上的星光,一张张网格般的窗户里人影攒动,有的是女人的背影在厨房里匆忙的做菜,有的是一家人的影子温馨的围坐在一起闲聊着天……绘梨衣看着那一间间幸福的小方格子,眼神中倒映着憧憬与神往的光。
镇子的一角有一座瞭望塔,以前是用来观察登山列车运行矿产的情况,如今改造成了一座观光塔,这大概是整个梅津寺町小镇最高的建筑了,和东京的天空树还有东京塔比起来,这座瞭望塔也只能算是一座迷你的小塔,但在夕阳的照耀下,它的影子被无限放大,覆盖了整个小镇,像是一尊守护在小镇一角的无声的巨人。
好几个镇子傍海而立,路明非的手指一一掠过那些镇子,为绘梨衣介绍一个个小镇的名字,他们脚下的就是梅津寺町,毗邻山崖另一边的是山前町,更远处的是月下城町,紧贴着海岸的是松隆町……
列车的铁轨贯穿这些小镇,沿着海岸线延伸,海岸线蜿蜒曲折,但轨道却是一条笔直的线,有些部分建造在海上,当响亮的汽笛声鸣起时,颇有年代感的铁皮列车由远处缓缓驶来,列车从晶莹的海浪上穿过,阳光射进透明的车窗,车里三三两两的人影斑斓,列车慢慢的停靠在梅津寺町的站台,站台上写着“梅津寺駅”和“东京ラブストーリーロケ地”。
没有人下车,也没有人等候,小站的月台上空无一人。
如今的梅津寺町很少会出现路明非这种恋旧的人了,更何况是为了一部二十年前的电视剧就跑到这么偏僻的小镇上,如今这种执拗的神经病委实很稀有。
就像路明非说的,哪怕《东京爱情故事》这部剧曾经再火热、再有魔力,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么久的时间甚至都能把莉香对完治那执着又顽固的爱情给磨尽,更何况是一部电视剧带火的旅游景点呢?现在社会的发展这么迅猛,大家都挺忙的,更多的人显然还是觉得高科技的电子产品更有意思更省精力,美丽的风景也仅仅存在于情怀里面就够了,于是梅津寺町又重新变回最开始的那个默默无闻的僻静小镇。
路明非来到绘梨衣的身后,他的双手轻轻搭在绘梨衣的双肩上,瞳孔里倒映着和绘梨衣的视线里一模一样的风景,他忽然在绘梨衣的耳边轻声唱:
“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涌上心头的满腹言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的美丽动人
让我无法直白爱上你
……
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伱
比现在更爱你
我所有的一切越过时空的阻隔来到你身边
我要变成翅膀紧紧地守护你
我要变成风温柔地拥抱你
……”
《突如其来的爱情》,日剧《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路明非最喜欢的一首歌。
在那些独自怀念绘梨衣的日子里,路明非总会想象着此刻眼前的风景,把这首老歌翻来覆去的听,所以这首歌的词和调他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日语发音相当标准,他的歌声像风一样,曲调里充斥着内心最真实情感……这种情感憋在心里,压抑已久,以至于路明非的声音都微微颤抖。
有人说当你遗忘一个人是从他的脸开始,你会最先忘记他的长相,然后忘记他的气味,渐渐有望你们一起做过的事情,最后这个人就无声无息的从你的记忆中消失了……但当某一天你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道迷糊的影子再一次浮现在你的脑海里,你匆匆转身,只看见人群像是海潮一样从你的身边涌过,你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你这才忽然想起,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只记得那个一直留在你记忆里的声音,但即便对方现在站在你的面前,你可能也已经认不出他了。
夕阳随着路明非的歌声沉落,绘梨衣一直没有出声,她静静地听着,也静静地看着,海岸线一点点变得黯淡,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黑色的山崖,瞭望塔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时光静谧地流逝……路明非的目光从风景缓缓移到绘梨衣的脸上,他看着绘梨衣的眼睛。
他希望绘梨衣也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因为这是路明非心目中日本最漂亮的地方,有段时间他疯狂的搜爱媛县的风景照,一个名为“从没有人站在这里看过世界”的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当路明非打开帖子时看到的便是眼前的风景,照片是一名专业的摄影师拍的,就站在他们脚下的这块巨岩上。
那张图迄今为止还被保存在路明非的手机里,他没有用那张照片作为手机的屏保或是什么封面,因为他怕漂亮的风景看多了就腻了,但他却又总忍不住看,因为他总是忍不住会想绘梨衣,一想到绘梨衣时他就不由自主的翻出照片幻想自己和绘梨衣站在这片景色中的场景。
现在他的幻想实现了,漂亮的景色远比照片中更加震撼,心爱的女孩就站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一切都美好的像是如坠梦境,却又极尽真实。
“原来Sakura一直想让我看到的是这样的世界。”绘梨衣默默地在小本子上写,然后给路明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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