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嗯？”
“因为凉的名字听上去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比如风吹到身上的时候，就是凉的意思。”
“雪的意思，不也是很明确吗？”
“没有见过。”
“书里说是白色的，冰凉的，天上落下来的，像花一样的东西。但是我只能理解前面两个，也就是白色的，凉的。”
“为什么？”
“因为房间里的墙就是这样的，白色的，摸起来是冰凉的。”
“那我以后要叫你墙吗？”
“……其实我感觉并没有什么区别。”
回忆确实是会被岁月不断美化的事物，当时只觉得莫名酸楚和忧伤的对话现在却反而觉得有些怀念了，不止是北川凉，雪自己同样是被他的这番话勾起了思绪，只是想起的却是对方第一次带走出白色房间的她看东京的那场初雪时的情景。
那些冰凉的雪，簌簌落在掌心时的触感到了今日反而会不可思议地觉得温暖。
舞台上的戏剧已经全部落幕。
“出去了，凉。”
少女如此说着，接着便自然地将视线投向出口。
第三百四十六章：没眼看（4k5）
由于坂柳有栖所在的位置正是对着出口的那块，北川凉这边刚刚顺着出场的观众人流走出来，就已经是瞥见了她的身影，当然，还有旁边将兜帽尽可能地拉到最低，但一眼就被他认出来是自己外套的天泽一夏。
真说起来，这两人共同行动其实算不上什么稀罕事，毕竟也都是共同经过一次模拟的老交情了，从无人岛的最终课题到前不久体育祭的某些时间段，坂柳有栖和天泽一夏都有过协同合作的前例，但放在眼下这个时候，无疑算是北川凉在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一对组合了。
而且更让北川凉有些在意的是，既然本应该在这时候躺在宿舍里休息的一夏主动跑到了校区这边来，那就说明宿舍那边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绫小路笃臣果然如他所料，想通过这次文化祭清理掉这个白色房间的公开叛徒。
不过此时也不是该思考什么绫小路笃臣的时机了，因为和他一起出来的雪同样是注意到了丝毫没有隐藏自己意思的坂柳有栖，只是看上去一时还没注意到旁边的神秘兜帽人是天泽一夏，微微皱着好看的眉毛就这么走过去问道：
“这也要一路跟过来吗？还是说有栖真的有那方面的奇怪癖好，喜欢跟在后面偷偷地看我和凉约会的样子吗？”
雪的攻击性无疑还是相当强的，但坂柳有栖同样还不至于因为这两句话就出现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反倒是旁边的天泽一夏有点被误伤地呛了一下，毕竟她当初在游轮上是真的进行过追踪轻井泽惠和北川凉约会一整天，就差最后在外面蹲个墙角的秘密行动的。
不过她这么一出动静，倒是成功地将雪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因此也是顺势稍稍地将兜帽向上摘了一点儿，用一种亲昵到都要让北川凉觉得卖萌可耻的语气语调跟雪问了声好：
“好久不见——雪、姐姐？”
只能说如果是在半年前，雪估计就已经被这一套甜腻腻的招呼给糊弄过去了，但在今天早上已经知道了对方也是和她一样完整地保留了过去模拟时的记忆后，天泽一夏在她心中的形象一下子就从年下系妹妹型和自己站在同阵营没事还能帮着一起吐槽两句坂柳有栖的好闺蜜变成了另一种相当微妙的卑女。
“喔、这不是一夏吗？我听凉说你今天特意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宿舍休息，怎么现在又跑过来这边了？”
坂柳有栖闻言只是撇撇嘴，感觉雪对天泽一夏的攻击性还没对她的强呢，只能说到现在都没看出来对方身上穿的衣服大小尺寸都不对劲，怪不得能做到被天泽一夏瞒到连牵着手的对象都吃干抹净了不知道多少回还不知情。
不过仔细想想，单纯地不知情和她这个事事都知情但完全阻止不了，在游轮上偶尔独占欲爆发一回还被北川凉当小孩子对待的情况，好像还真的一时分不清楚哪边更让人破防。
“因为人家在宿舍里一直想着雪姐姐今天也要来，就感觉什么不舒服都一下子消失了，抱——”
事实证明，天泽一夏确实是装乖扮小孩的高手，连一之濑帆波都一直没发现对方的不对劲，不然也不会在无人岛特别考试期间白天单防轻井泽惠晚上单防堀北铃音和坂柳有栖的情况下硬生生地把她给漏了过去，最终被天泽一夏字面意义上地混帐成功，几乎就要抢在轻井泽惠前率先先驰得点了。
雪大概也没想到天泽一夏突然就这么亲昵地抱了过来，不过相比于椿樱子那个亲生的妹妹，她在模拟中其实反倒是更把天泽一夏当做妹妹在养，虽然最开始肯定是受了北川凉的一些影响，但她也确实对出身白色房间的孩子抱持着一种将心比心感同身受的同情心同理心。
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同样是在天泽一夏身上稍微地倾注了一下自己内心深处某些无从发泄的母性，那是白色房间恒河猴计划的遗物，只是最应该承受这些情感的北川凉半路逃离了白色房间，再见面的时候已经不是那个病弱到可以任由雪抱在怀里揉搓安慰的小孩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天泽一夏这么简单粗暴且直白地扑过来时，刚才嘴上还不依不饶的雪仍然是下意识地选择了接住，任着天泽一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紧接着，北川凉就看见了将头靠在雪的肩膀上，正热乎乎地蹭着对方侧脸和耳廓的天泽一夏对他这边做了几个口型，示意他看一眼口袋里的手机。
时间掐的正正好，被天泽一夏设为定时发送的短信就这么传到了北川凉的手机里，北川凉同样是手速很快地将它拿出又扫视了一遍，便迅速地对现在的局势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
下一秒，天泽一夏这才重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雪的怀抱，有点不好意思地重新拉低了一下兜帽：
“抱歉抱歉，因为是偷偷从宿舍里跑出来的，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被其他人看见。”
但让她有些没想到的是，雪同样是和善地笑着回应道：
“所以——这就是一夏要穿着凉的衣服的原因吗？还是说一夏是什么从未来过来的机器猫，没有自己的房间，现在就只能住在凉的衣柜里？”
坦白地说，北川凉很想在这个时候吐槽一句对方在白色房间的时候明明也有自己的床，但还不是老跑到下铺来和他一起睡觉，但强烈的求生欲望和随着这句话出口而突然变得有些低气压的气氛还是成功地阻止了他开口。
顺带一提，北川凉衣柜里的迄今为止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住户是这时候又被撂在了外面的某只小猫。
事实上，虽然刚才天泽一夏趁着这个拥抱的机会给他传递了信息，但这么近距离的贴身接触，雪还是轻而易举地从尺码和气味上辨认出了这是他本人的衣服。
说是个人用惯了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也好，说是被什么牌子的化妆品给腌入味了也罢，又或是什么复杂的心理作用和肌肉记忆，但每个人的气味确实都是各不相同的，而偏偏雪就是那个对他的每一寸气息都再熟悉不过的女生。
“唔姆——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不过也是，毕竟太明显了，果然凉的尺寸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大了？”
被雪看出来了衣服的事情后，天泽一夏倒是也没有什么慌乱的意思，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将原本藏在腰部和裙子里的衬衫尾端给翻了出来，长长地一直垂在了大腿的根部，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
“但其实男友衬衫归根到底就是这样的东西吧，凉是怎么觉得呢？如果我现在没穿下面的这条裙子的话，是不是会觉得一下子就有感觉了？”
顺便将刚才卷起来的袖套一起展开到了原本的长度，天泽一夏就这么将手蜷在这么大上一号的袖子里，冲着北川凉轻轻地挥了挥因为长出一截而空耷耷松垮垮的袖口，嘴角上扬着露出了如同小恶魔一般的微笑。
虽然理论上还可以在衣服这个话题上多迂回几下，但天泽一夏却完全没有要这么做的打算，与其真拖到坂柳有栖说的那种更为尴尬的情况，还不如一开始就全部自爆，更何况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当然，唯恐天下不乱的天泽一夏又顺手把坂柳有栖给一起摘了进来：
“说起来今天找凉找的好辛苦的，如果不是有栖能用手机一直定位凉的位置，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呢，凉可以也跟我在那个什么软件上绑定一下共享位置的情侣关系吗？毕竟我们两个不管从哪方面来定义……”
“都绝对算是在热恋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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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白色房间确实是不教授恋爱相关课程的，毕竟那里的最高杰作绫小路清隆还得化身传奇观察员天天看北川凉这本恋爱百科全书来学东西，雪自然也不例外。
毕竟真说起来，她和坂柳有栖都是很有风度也十分讲武德的，虽然也时常被天泽一夏吐槽说明明就是不想在北川凉的面前暴露出一丁点可能影响自身形象的行为举止就是了。
但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能这么不讲武德啊！
在雪的想象里，天泽一夏无非也就是趁着她不在东育的时候偷偷地和北川凉积攒一点日常的回忆，充其量不过是摸摸头扎个辫子亲亲脸之类的，反正她在白色房间里就已经见多了北川凉和第五期生这样的互动。
“……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
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清晰地向下低了八度，但语气却越发地强烈，甚至于已经是一种近乎质问的态度了。
“没有，只是这样才有机会而已。”
简直像是想好了答案一样，天泽一夏回复的速度快的惊人，她的兜帽又往上摘了些，将自己的眸子也一起显露了出来，就这么直视着雪开口道：
“我可不相信雪姐姐一直看不出来我对凉的感情到底算是哪一种，只是你也很默契地始终不会和我说而已。”
理论上来说，她和雪的感情事实上都是由白色房间一手塑造而出，就像雪是被指定着要对北川凉产生恋爱感情一样，白色房间同样是有意地在第五期生中强化她们对北川凉的依赖，直至病态。
但真要说出其中的不同的话，那可能就是在最初的源头。
雪是恒河猴试验计划的重要一环，是这个实验被提出后才选定的对象，可北川凉的存在以及他对于整个第五期生的积极影响才是这个计划能够被制定并实行的背景和基础。
换言之，对于天泽一夏来说，她从最早的最早，从产生并拥有自我意识的那一刻起，在北川凉身上所感受到的是没有被任何大人们所干涉、操纵和放大利用的，最纯粹的善意、关怀和温暖。
这是与北川凉和雪两人连初次邂逅到共同生活都是被人为操纵并计划好的形式不同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从始至终，天泽一夏在感情方面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和雪一样的迷惘。
雪并没有正面回答天泽一夏的这个问题，她当然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但每次都只会自欺欺人地将它暂时搁置，因为天泽一夏真的没有过任何一丁点出格的举动，更何况那时候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坂柳有栖身上。
想到这里，雪又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看向坂柳有栖的方向，她不在东京高度育成中学被天泽一夏偷家也就算了，你这个天才美少女大聪明不是一直待在这儿的吗？
“别这么看我，这是你们白屋派自己的事情吧。”
本来之前就被天泽一夏点了名，坂柳有栖这时候还在想北川凉会不会再跟对方在手机软件上确立一下能互相定位的情侣关系呢，这可是她手头上为数不多的独家记忆了，因此也是毫不留情地翻了一个白眼回去：
“那你就继续在这儿耗吧，文化祭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就结束了，你再进来也是明年四月了，到时候又会变成怎么样还说不定呢。”
她可是从暑假开始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一直锻炼到了今天，你以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而且坂柳有栖自己也郁闷的要命，明明其他三个人谁都没有出现她这样的情况（她此时还不知情椎名日和的事情），怎么轮到她莫名其妙地要和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起共享回忆。
明明理论上来说，你们现在才应该一个继续在病房里躺着治病，一个继续老老实实地当白色房间的棋子吧？
坂柳有栖上一次心情这么糟糕的时候，还是在第一次模拟时北川凉因病去世的时候。
那一次的受害对象是一只被迫改了名的无辜小猫。
“你就抱着过去的回忆溺死吧，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想着要是能回到白色房间时期就好了对吧？现在白色房间可还没解散哦，要是想的话直接和绫小路笃臣知会一声不就行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愿不愿意回收你这个几年前被淘汰的对象。”
面对着坂柳有栖的全力开火，还没等这边慢慢冷静下来一些的雪开口，同样被AOE到了的天泽一夏已经是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有栖自己难道不是吗？就算我和雪真的有那么一点想要回到白色房间时期的愿望，你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天才对决》和《天才们的日常》你过去十多年里面看了有多少遍我还不清楚吗？只可惜它们现在就只存在于我们几个的记忆中了，想复刻都复刻不了，对了，那个婚约也是一样的吧，用一枚运动指环戴在左手中指装模作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天泽一夏的这番话一出口，效果同样立竿见影，被戳到痛处的坂柳有栖连着深呼吸了几下才终于缓过来一点劲。
而相比于还在这边互揭老底嘴炮输出的两人，依然在纠结天泽一夏和北川凉之间那点儿事的雪也是心一横手一拽，直接将北川凉给拉着往体育馆门口的方向走去。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也去宿舍，她能从那里出来，我们肯定也有办法进去。”
全程不知道在哪一句插嘴比较好的北川凉这时候刚想趁着机会安抚一下雪的情绪，结果才被对方拉到了体育馆的门口，视野里就又瞥见了两个正在那里似乎在琢磨着怎么进来这边的熟悉身影，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呆在了一起的轻井泽惠和椎名日和。
萤站在一旁高高的树梢上，在目睹了这一出后，也是十分人性化地用前爪遮住了自己的瞳孔。
唉，没眼看。
第三百四十七章：那我们不是白吵了？
将时间稍稍向回拨到十几分钟前，就在体育馆内的三人组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同时，位于东京高度育成中学另一处的轻井泽惠也最终还是选择了直面向椎名日和。
但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和下定的决心最多只能帮助她完成从自己这边走到椎名日和那边的一步路，轻井泽惠很快便卡在了第一句话上，无论是如平常一般问候的‘哈啰’还是表示歉意的‘抱歉’，抑或是成分更加复杂的‘恭喜’，似乎都无法准确地表达出她现在乱麻一般的心境，因此最后就只是站在那里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日和。”
在听到了轻井泽惠熟悉的声音后，椎名日和同样是立刻将目光给投了过去，但突然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将那枚原本被她放在阳光下对准眼眸细细端详的戒指重新给攥回到了手中，又做贼似的将这只手给背到了身后。
“嗯？惠怎么在这里？”
虽然椎名日和的本意可能更偏向于暂时藏起这个让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如此尴尬的元凶让彼此都眼不见心不烦一点，但在这个时候已经思绪纷乱的轻井泽惠眼中，却更像是在下意识地防着她的意思了。
“因为有些事想跟日和说。”
明明只是意料之外的突然相遇，但轻井泽惠还是下意识地说出了这样的语句，好像这样要更显得她运筹帷幄心坚如铁，依然和之前一样在各种层面上都有着满满的余裕，就连椎名日和身上发生的事情都早在她的预期之内一般。
“嗯、其实如果惠不来找我，这次文化祭结束后我也会去找惠的，因为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问惠。”
与她使用的‘说’不同，椎名日和所使用的字眼是让轻井泽惠一瞬间觉得有些心尖儿微颤的‘问’字，大抵是出于心虚的原因，她一时都有些分不清楚这个问问到底是所谓的简单询问，还是更加极端的质问乃至盘问。
“惠果然是认得、或者说记得这个的吧？”
犹豫了一小会儿，椎名日和又重新将原本藏在身后的那只手给伸了出来，一枚精美小巧的戒指就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对，我记得，就跟日和你一样。”
面对椎名日和的疑问，轻井泽惠只是干脆点点头应下。
其实直到这个时候，轻井泽惠都可以再撒上最后一个谎，那就是否认她仍然保留着模拟时的记忆重生这件事，因为这个秘密从始至终都只有她、坂柳有栖、堀北铃音和一之濑帆波四人互相知晓，哪怕椎名日和渐渐地回忆起了过去的经历，但只要轻井泽惠自己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身份甚至可以顺理成章地转到椎名日和如今所在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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