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这里是婴宁
她明明觉得两者是一样的东西，都是产生感情的地方。
因为每一次见到哥哥的处境时，她都会觉得头脑发热，心跳加速，视野也忽明忽暗地看不清楚。
后来萤才知道是自己生病了。
在她还没有分清大脑和心脏到底是什么，又到底长什么样，绘画的时候前者总是画不出来后者又总是简简单单地用一个爱心代替的年龄，医生就提前宣布了她这里和那里存在着的病灶。
然后爸爸和妈妈就同时地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又或者说，是她消失在了他们两个人的生活中。
不过哥哥还在。
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她不用也没有力气再去想对方是不是就比自己大两岁，自己两年后是不是就能追上他的无聊问题，而是只需要开口叫那个哥哥的称呼就好了。
简直就像是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般，明明也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的哥哥很轻松地料理了一切事后的问题，然后以儿童演员的身份正式出道，并以此开始筹集她个人的医疗费用。
在初期保守治疗的时候，她还能够去正常地上学，并且也在那里认识到了第一个除哥哥以外的朋友，对方的名字是一之濑真希，有一个姐姐叫做一之濑帆波，和哥哥同岁。
那大概是自己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甚至会觉得会这么一直不变地过下去，简直就像是最早被哥哥领着在客厅的地毯上爬着玩的时候一样。
但就在萤即将从小学正式毕业，准备和友人一起升入中学的时候，哥哥却突然通知了她一个改变了她所有计划的消息。
萤还记得，那天是个早上，她正在对着镜子哼着歌儿地去试中学的校服。
就好像是游戏中升到了特定的等级才能够通过转职获得的职业服装一般，中学的制服穿在身上的时候，总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似乎也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仿佛在一天之内咻咻地窜高了好高一截。
“哥哥？”
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敲门的声响。
自从自己的病情得到了初步控制，逐渐恢复了自理能力之后，对方就重新将他们两人的房间分开，而且每次进她的房间之前都一定会刻意地先敲门，哪怕她故意地将门扉给虚掩着也是如此。
萤背着手脚步有些雀跃地往房门那边走去，准备在哥哥推门进来的一瞬间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穿着中学制服的样子。
无论是胸前的飘扬的领带，纯白的水手服还是天蓝色的百褶裙，平常的颜色和样式早就已经被人为地赋予了各种各样其他的意义，然后再借由着衣服赋予到她这个穿着的人身上。
“我马上要上中学啦。”
萤大大地张开双臂，像是要把自己的身形给比划的更大一点一样，脚也不自觉地向上掂起来了一些，不过还是只能到哥哥的胸口位置。
总感觉高度和一两个月前相比完全没变，别说缩短彼此之间的身高距离了，甚至有种只有哥哥在自顾自地长高，把距离给拉的越来越大的感觉。
“嗯，真的很快啊。”
总有种对方的语气相当复杂的感觉，并不能够感觉到十分的喜悦和开心，这让萤自己都有些疑惑地偏偏头。
难道对哥哥来说，自己长高长大，从小学步入中学以后还会步入高中和大学并不是一件会让他喜欢的事情吗？
不过这么多年来，好像在哥哥心里，我一直都是当年那个需要他照顾的小女孩……
难道那个样子的我才是哥哥理想中的、最想要的那个妹妹吗？
如果我继续长高长大，会不会总有一天就不能再当哥哥的妹妹了？
但是我又没办法缩回去，哥哥也没办法缩回去。
北川凉当然不知道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萤就已经在脑海里冒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他只是平静地向她说出了今天过来的目的：
“我这边已经全部联系好了，再过一个星期，萤就要出发去国外接受那边的治疗了，如果顺利的话，此后应该就不会再有复发，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了。”
“诶……可是我马上要上中学了。”
“身体更重要。”
哥哥的口吻前所未有的强硬。
“那、那要多久呢？”
“如果顺利的话，两年差不多就够了。”
“两年？”
“嗯，两年。”
萤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不自觉地扭捏在一起的脚尖，抽着鼻子第一次地向哥哥小小地抗议道：
“如果、如果我不想去呢？”
“那萤会死。”
完全没有想过的回答和词汇就这么从哥哥的嘴里传达了过来，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惊讶地抬起头，正迎上了对方直视过来的那束目光。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北川凉已经接近在某个崩溃线的边缘，就像是辛辛苦苦地达成了所有的通关条件，收集了所有需要的任务物品终于走到最终NPC面前提交终极任务的玩家一样，疲惫和急躁甚至胜过了期待，连任何多余一秒的过场剧情动画都不想再看。
但萤还是注意到了哥哥的脸色和眼神。
生与死之间的话题在过去的这些年里离她确实太过遥远了，在最接近的时候她还是根本不懂这个概念的小孩子，而在知晓概念后，哥哥又已经为她妥善地安排好了一切。
“嗯，我去。”
短暂的失神之后，她就认真地点点头应下。
不过对方完全不用拿什么生啊死啊的来吓唬人，明明只需要说不去的话以后永远、永远都再见不到他了，不就好了吗？
但国外的两年时间却比萤想象的还要难熬。
如果要概括的话，相比于焦虑或者恐惧，更确切的形容词应该是寂寞。
诞生于距今为止越来越遥远的那份兄妹之间的羁绊只要存在，只要打开手机能够看到通讯录上特别关心的‘哥哥’两个字，就能很轻易地驱赶掉恐惧或者焦虑的心情。
哥哥先降生的意义，说不定就是为了不缺席后出生的妹妹的每一天人生。
这大概就是年龄差的好处。
但坏处也有很多。
就像小时候算的那道算术题一样，他们之间的年龄差永远都会是两岁。
而两人最有可能同校的小学，却因为种种因素而被迫错开了，后面便是接二连三的错过。
“所以，哥哥要不要考虑留级两年？”
在一次打电话的时候，萤这么理所当然地开口问道。
“这可做不到。”
“但是我想和哥哥同年级同班，一起上学一起读书。”
“那得让我留级两年呢，还不如让我每天来学校接你上下学更方便。”
“用背的吗？”
“为什么会想到用背的啊？”
“因为哥哥小时候就是背着我到处玩的啊。”
“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是中学生了。”
“中学生就背不动了吗？我很轻的呀。”
“这和重量没什么关系。”
“嘁……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啪地直接跳到哥哥你的背上，来自己验证一下哥哥到底背不背得动。”
“那就好好治疗吧，早点回来。”
“嗯嗯。”
在除了和哥哥的日常通话之外，萤还会通过各种各样的其他方式去了解哥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又在做些什么。
而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她也越来越能够去了解到自己的状况以及这背后所需要去支付的高额代价。
明明她现在已经比当初把自己带出那个家的哥哥还要大了，但是却完全没有办法做到，甚至于去想象这样的事情。
哥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不光是萤，甚至于周围的其他人也总是在说着这样的话题，不过根源却并不与她相同。
比我早些出生的哥哥，也比我早一些地地坠入了爱河。
这是很正常的，却又让萤觉得有些莫名颓然的事情。
不过在某一个平平常常的日子后，突然有人告诉她他们两个不再是有着亲缘关系的兄妹了。
坦白地说，在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萤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特别的情绪，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或许一开始是由亲缘决定，但后来已经完全不是这样了。
毕竟如果亲缘关系就是一切的话，那一开始爸爸妈妈就根本不会丢下他们两个人才对。
但是……
没有亲缘关系的话，继续叫哥哥会不会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步入了青春期的关系，自己的脑子里虽然依然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性质却已经与小时候截然不同了。
明明没有亲缘关系，却一口一个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变得更加的煽情了。
但是无所谓吧。
他们彼此之间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称呼。
甚至比彼此的名字都更要习惯。
不过唯一麻烦的大概就是他们失去了再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正当理由，毕竟已经不是需要相依为命的亲生兄妹了。
可是他们从最早开始，就一直都是住在一起的。
就和称呼一样，是没办法改掉的东西。
那就换一种能继续住在一起的身份吧。
就像情人节的巧克力一样。
既然被剥夺了亲人的义理身份，那就顺其自然地变成独一无二的本命吧。
第二十七章：融二为一
虽然早就已经想好了要让这个世界的萤来成为那个最初的真相见证者，但在具体篇目的选择上，却着实让小猫又挠了好一会儿脑袋。
毕竟北川凉过去所经历的模拟人生次数不少，有好几次动辄都是十数年的长度，肯定是没有办法一次性地全部塞到萤的那个小脑袋瓜里的，第一次的话最多只给她看一次人生模拟应该就差不多了。
但到底要选哪一次呢？
猫猫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和萤关系最好的一之濑帆波或者轻井泽惠，但是前者的三次模拟里，第一次是完全的不相关剧情，第二次又是小孩子绝对禁止观看的血腥场面放送中，第三次则是她自己怕萤看不太明白。
轻井泽惠的情况似乎要好上一些，因此得到了暂时的保留意见。
后两位的话，虽然堀北铃音的模拟各方面都算得上是一出合家欢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考虑到萤根本就不认识堀北铃音，对方和北川凉的相识是在萤前往国外之后发生的，所以好像也有点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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