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一个鱼雷
离得越来越远,父亲把母亲抱在怀里,杰斯远远地看到了她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眼神没那么好使,干脆坐下来,盯着湖水泛波纹。
要再回到达拉然了。
兽人,死亡骑士,黑龙,这些事像是天边的乌云,眼看着越来越近,船也正迎面驶去。
第165章 我们的父母
晚上,下着淅沥沥的小雨,街上偶尔路过的行人裹起外衣,扶着帽子,走的很急。
杰斯站在杜尚家门口,始终没法忘记这几天跟父母一起的时光。
也许他还远没有做到独立,一直还是被父母保护的那个孩子,却天天嘴上喊着要保护他们。
房门突然被打开,杜尚站在门口看到杰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外面淋雨？明天下午就要开会了,你总不想这时候得病吧？”
杰斯点点头进门,脱下湿了的衣服换上干衬衣,但还有些心不在焉。
“我临时有点问题,要去找肯瑞托的大师们谈一下明天的安排,杰斯。”杜尚把自己的大帽子抖开,问:“对了,家里还好吧。”
“挺好,老师,谢谢关心。”杰斯说。
“这年头最安稳的就是你们那里啦,洛丹伦王都的城墙可是比我们那的城堡还厚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恢复的情况呢？”
“基本没事了,老师。”杰斯说。
“年轻就是好啊。”杜尚摇了摇头说:“要是我被黑龙火烧到的话,只能盼望着死得痛快点。那么,晚上再见了。”
杜尚刚走不久,门又砰砰的响起来。
杰斯以为是老师忘带什么东西了,结果打开门一看,是一个披着暗灰色斗篷的矮子站在外面。
对方招了一把黑色的胡子上沾湿的雨水,抬头看向他。
“我想着你今天晚上总该回来了,杰斯。”格瑞德把挂满水珠的兜帽一掀,说:“要是今天晚上还找不到你,我就打算组织人去群岛上找那些鱼人的屋子,看看有没有你的腿脚之类了。”
“然后你会发现我坐在岛上,周围全是鱼人的腿脚。”杰斯说。
“也是,毕竟是我的徒弟,胃口肯定不错。”格瑞德走进门把斗篷提起来,挂在杜尚的衣架上。
他跳到桌子上一坐,问:“今天晚上有事做没,你是打算准备明天开的会,还是打算跟我出去喝点什么？”
“还有什么新鲜玩意？”杰斯问。
“太多了,那天咱俩就喝了两种。”格瑞德说:“而且还有个精灵搅局,真是不尽兴,今天晚上咱们再去喝一次……对了,你明天是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杰斯说。
“那太好了,找点劲大的,正好喝多一点喝到中午,醒过来直接去开会,怎么样？”
“也行。”两人冒着雨来到“天蓝色相遇”,尽管天气不好,而且已经9点多钟了,但酒馆里还有些人。
格瑞德点了两杯柠檬酒,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杰斯一边喝酒,一边想着先起头聊点什么,但心里总感觉无论聊什么话题都觉得格瑞德肯定不感兴趣,而自己也没什么热情聊下去。
就算是那头南海镇的黑龙,叫玛什么拉的那个,估计格瑞德也不知道跟那些南海镇的士兵们吹了多少轮的牛了,再跟自己聊,还能有什么可说的呢？
“杰斯。”格瑞德先开口道:“我在我住的那边找了份短时的活干,帮另一个矮人的忙。他在这边开了一个丹莫罗酒铺,冬幕节觉得人太多,需要人手帮忙看着,从7号干到13号给10个银币,我觉得挺值的。”
“你给铜须干活？”
“他是蛮锤矮人。”
“呃,那你腿脚没事了吗？”
“我觉得差不多了,他那个活就是下午晚上人最多的时候在那站一会儿,让喝酒打起来的别打坏他的东西,基本不用动地方。再说,你也不能让我这段时间都闲着啊？”
“那现在,你不应该在那工作吗？”
“我都在那站了一下午了,稍微请个假不过分吧？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看。”
“啊,13号之后呢？”
“矮人都回各自老家了,就没有那么忙了,说起来,我从来没想到丹巴达尔有这么多矮人居住,我一直以为那里只是个小村庄呢……”
“或许是战时士兵在那集结的原因吧。”杰斯不经意地应着。
格瑞德看着杰斯的眼睛,灌了一口酒漱了漱口,说:“我猜你父母肯定对你挺好。”
“怎么突然说这个。”杰斯抬起眼镜。
“要是他们两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话,你肯定不是现在这副样子,一定是一股刚刚逃出了监狱的兴奋劲。”格瑞德说完又笑了一阵,看杰斯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又问:“还是说你是那种‘父母无论对我怎么样,都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的类型？”
“不是,你猜的完全正确。”杰斯说。
“父母对你好是应该高兴的事,结果你们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子却天天像个诗人似的无精打采。”格瑞德托着腮问:“难道你是暗影魔法学的太多了吗？”
“你注意点,这是达拉然！”杰斯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矮人伸过杯子来,杰斯跟他碰了一下杯沿,正要喝,看了一眼自己的杯子,却发现已经快要空了。
“我们应该再叫一轮柠檬酒,真的好喝。”杰斯说。
“我也这么觉得。”格瑞德抬起头来大吼道:“我们再要两杯一样的,别让我过去点啦，你们这些变戏法的……傲慢的要死。”
他喊着的声音到最后像是坠机了一样落了下去,杰斯感觉只这一大杯下去,格瑞德似乎已经开始有点要醉的迹象了。
不过他也没好到哪去,他看了一眼吧台,竟然认真地盼望着那杯还没倒满的柠檬酒一下子飞到自己脸上,就像是侏儒操控那个装着精灵龙羽毛的盒子一样。
无论怎么试着让自己清醒,都没法把这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抹去。
格瑞德说:“别不说话,开心一点！”
“就是离开父母不高兴,怎么了？你可以笑话我没还长大。”杰斯说。
“没有说你没长大,杰斯。”格瑞德接过酒侍送来的酒杯,直接喝了一大口说:“要是有关心自己的家庭,我也不愿意离开鹰巢山,到处跑有什么好的,外面的世界乱七八糟。”
“你父母对你不好吗？”杰斯问。
“你确定要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杰斯？”格瑞德摆出一脸想要看热闹似的微笑,说:“我看你现在心情也不怎么样,想把气氛弄的更尴尬吗？”
“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引出来的,而且,我很少听你提到你父母。”杰斯说:“你爸是一个迅猛龙猎人,我知道,其他的就没有了。”
“因为他们都死了,没什么新故事可讲了。”格瑞德说。
第166章 酒精的好处
格瑞德这句话一说出来,杰斯有些后悔了。
刚才也不过是话赶话,既然扯了跟自己父母有关的事,杰斯总觉得格瑞德也应该分享一点相关话题,所以顺便也就问了。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多么专注于聊天本身,他本该想到这个可能的。
格瑞德灌了一口酒,说:“我老爹是摔死的,大概就是有一天晚上出门没看清楚路就掉下去了。我母亲是个战士,我很小的时候她被巨魔抓走了,下落不明,不过我相信她自己也不想在辛萨罗活到今天。老实说,现在我对她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她的脸……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也可能是蝙蝠毒的影响。说起来老爹的样子我也快忘了,会不会是酒喝得太多了？他明明长得还挺有特点的。”
“抱歉。”杰斯说。
“没什么可抱歉的,老弟。”矮人说:“我爸说他一辈子都是一个猎人,没骑过几次狮鹫,所以特别羡慕那些能骑狮鹫跟巨魔战斗的勇士。他说只要我成了狮鹫骑士他就死而无憾了,然后我确实成为了骑士团的一员,他高兴的到处跟人炫耀,每天晚上都喝很多酒,结果有一天早晨有个长得很丑,头发像狮鹫巢一样的女人敲我的门,告诉我他在崖头下面,让我去看看,我还以为他又喝醉酒跟人打架呢,就去了,结果看到了他那个样子,那些树枝什么的把他的脸弄得乱七八糟。”说到这格瑞德的眼神已经完全发直了,就那么盯着杰斯手里的杯子机械地嘟囔着。
“那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到那么悲伤,因为我知道他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身体逐渐老去,满身都是各种各样的病,每天念叨着格瑗姆巴托的旧事,他如果再活下去,遭受越来越严重的折磨,最后只会死的没有一点尊严。就那么死在山上,没准还喝了不少酒,没有什么痛苦,反而是一种幸运,我是真的这么觉得。我跟葛薇塔,也就是当时我照顾的狮鹫,一起把他的遗体送回卡兹莫丹,去圣山最后向他告别,我相信他是笑着离开的,这没什么。”
杰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听起来像是你的狮鹫葛薇塔独自飞着把你们父子两个背过去的,而不是你跟她……”
格瑞德的眼睛转回来到他脸上,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笑了半天才缓过来咳嗽了好几声,勉强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就……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不是当时的气氛有点不合适,那个大姑娘肯定要狠狠咬我一口,在库斯海文她累得连着睡了三四天！”
杰斯也跟着笑起来,格瑞德忍不住开始讲述他跟葛薇塔怎么认识对方,怎么培养感情,怎么一起训练和杀敌。
最后黑暗之门的消息传来,葛薇塔,还有其他被挑选出来的最凶猛的狮鹫,和一队最精锐的狮鹫骑士一起奔赴铁炉堡,支援卡兹莫丹的战事,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说到这的时候,格瑞德已经像是快没了气儿似的。
杰斯几乎能想象后来发生了什么了。
一个狮鹫骑士在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兽人与阿曼尼巨魔的强大联军时,本可以骑着自己共同经历了数十年生死的伙伴奔赴战场,却在战斗前突然被换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搭档。
这算什么屁事？
或许蛮锤矮人那时也没有想到,战火有一天会烧到辛特兰吧。
“我很感激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杰斯。”格瑞德叹了口气,说:“不知道他见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骂我没用。”
“你爸吗？”
“当然,否则是葛薇塔？我会在乎那个会飞的疯女人的看法？！”
“啊,疯女人？”
杰斯感觉脑子有点跟不上趟了,他挠了挠因为酒精而有点发痒的脸,说:“如果你觉得你父亲还在,而且觉得你没用,那他到底是觉得你对整个氏族没用,还是觉得你没能照顾好自己,所以没用？”
格瑞德抓着杯子盯着杰斯看了好一会儿,嘴唇好几次想要张开,但最后合上了。
他最后还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是脑子已经一团浆糊了。
矮人又喝了一大口酒才说:“我他娘的,打算想办法去奎尔萨拉斯。”
听到这个话题,杰斯一下子精神了一些。
他尽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或许可以先在外围看看,去奎尔萨拉斯的事需要从长计议。去鹰巢山的时候,我们可以去辛特兰的精灵住处瞧瞧,没准那里就有他们的植物学家在做研究之类的,当然,你别抱太大希望。”
“我本来就没有怀着什么希望了。”格瑞德说:“虽然我吧,不看好那个精灵小屋对我们的态度,但你说的没错,可以去瞧瞧。”
“这样的话。”杰斯说:“我们的行程又变紧了,虽然,想过这趟旅程可能有意外,倒是没想过乱成这副狗屁样子。”
“反正我们已经在达拉然了。”格瑞德大灌了一口酒下去,酸的眨了好几下眼睛。
“而且,你也去看了你父母,我倒觉得跟当初的计划没有任何差别。”
“没有任何差别。”杰斯说:“指某人在南海镇多砸死了一头龙。”
“是你小子抽死的,别想赖到我身上,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矮人指着杰斯的鼻子纠正道。
杰斯一掌拍开他的手指,说:“你放屁,我和那些当兵的都看见了,是你亲手砸死的。”
“我不管,就是你抽死的。”
“砸死的！”
“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