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一个鱼雷
年轻人看了看海滩的那边，又看了看另一边，最终也只能点了点头。
"你是愿意继续留在这个地方。"陌生人说："还是前往彼岸，与他们见面？"
"他们过去都曾像你一样，但你毫无疑问是他们当中最强大的一个。他们会欢迎你的加入，因为你的到来会让所有人朝着最终的目标迈出坚实的一步。"
跟着灰袍者朝着那艘船走去，年轻人感觉到这片沙滩变得越来越冷，那些在远处晃动着的人影也变得不安。
这是一艘颇为细长的小船，里面好像只能坐下五六个人。
陌生人将船轻轻推进海里，点燃船头的灯火向这边打着招呼，示意他跟上。年轻人踩进水中，水里噬骨的冰冷逼得他迫不及待地爬上船去。
然而等他上去，这艘船却像是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似的来回摇摆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吓人动静，船底甚至都渗出了一些海水。
"这艘船怎么了？"年轻人问："你确定它能带我们抵达对面吗？"
"别担心。"陌生人提起船桨，望着这边说："只要你坐稳，接下来的旅程会十分顺利。"
年轻人没有搭话，但他想起刚刚那海水的冰冷，还是尽量地坐正，果然情况就恢复了一些。
就这样，小船驶入海中，沙滩在身后越来越远，逐渐被海上的浓雾遮掩
纯粹的灰黑色包围过来，尽管那盏幽蓝的魔灯在船头摇晃着照亮前面的海水，但除了更远的海水，什么都照不出来。
海浪拍打着沙滩的那奇怪声音越来越像是人的呼喊，充斥着怨恨，憎恶和敌视，但也有懊悔，悲伤。他觉得这些声音里有些是想要说给他听的，但他也不确定，因为很快，这些声音也都变得越来越远，开始模糊了。
之后，四周便一点点地进入了近乎绝对的寂静，前面的陌生人也不再划桨，船却走得越来越稳
但彻底的寂静，也使得一丁点异样的声音都无比的突兀。
年轻人突然听到迷雾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水花拍打的动静，他猛地向那边看去，陌生人也转过头去观察着。
"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年轻人问。
陌生人摇摇头说："保持镇定，不要胡思乱想，这样我们才能顺利抵达彼岸。"
年轻人没有回答，而是始终望着那边，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就像他能感觉到那些混乱声音蕴含着的激烈情感，还有这个陌生人极力掩饰的脆弱，他也能从那声水花里感受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实实在在的，跟他有联系的，只是··.
突然，船底再次传来吱吱呀呀的动静，他感觉到脚底一阵刺骨的冰凉，海水再次渗进船里来了，船头的陌生人扶着闪烁的吊灯无奈地叹息。
年轻人回过头来望向陌生人，小心地扶住船沿，这下小船才又稳定了一些。
然而很快，刚才传来水花声的方向又传来了一声不知道什么人的模糊喊0叫，年轻人又转过头去仔细听了一会儿，好像才听清了那么一些
"救命...
"救命啊！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唔噜..啊！"
"救……"
"有人落水了。"年轻人指着那边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救他？可能他也跟我一样迷失在这里，说不定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他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前往另一边..
"为什么？"陌生人问："那些在海岸边注视着你的，你对他们的话熟视无睹，这个人又有哪里不同？"
"我...我不确定。"年轻人说："但是我觉得应该去救他，如果你不打算帮忙，那我就...
"坚持住！发出点什么声音，我马上来救你了！"他这么喊着，尽管在迷雾里根本看不清那个人究竟在哪。
陌生人语气严肃地道："不要被这片海里的事物迷惑了你的感知，否则就算是我也再也救不回你。
"留下来，主人。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年轻人皱起眉头"杰斯？杰斯·塞索，是不是你？"
"你给我..救命啊！"杰斯·塞索···谁是杰斯·塞索？
但这不重要了。
还没等陌生人说什么，年轻人没再犹豫，果断地跳下船去，钻进冷到令人窒息的海水里朝着那个方向游去，水里的身形逐渐被灯火之外的黑暗掩过
他的身后，只留下一个摇摇晃晃的，逐渐平静下来的孤零零的小船飘在海面上，还有上面一个冷冷地注视着那边的黑影。
第1856章 回头
漆黑的海水像刀子一般割进皮肤，肌肉分不清是在用力，还是在抽搐。年轻人越游越远，但动作也越来越慢，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他自己。"坚持住···"
他这么喊着，一边品尝着苦咸的海水，这喊声根本传不出太远。或许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他也已经听不到对面那个落水者的声音了。
但一股莫名的力量催促着他继续游动，这股冲劲自内心一个不明确的地方窜出来，逼着他继续游下去，甚至为他指出了一个明确的方向一一朝着前面，深入水面之下，往深处游，再游得更深一些。
他越来越觉得这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人影的声音，那个陌生人，这个落水者，那艘船，这片海，以及海岸。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坚持住...
在水里吼叫无疑是愚蠢的，他至少还残留着一点这方面的记忆。
冷到如同冰块般的海水倒灌进嘴里快要把他的牙齿和嗓子冻结住，滚动的气泡映射着无数惨白的面孔朝着高处的水面飘去，头顶上灰暗的天空在极深的海水村托下也显得有些明亮了·.
突然，年轻人感觉自己抓住了一坨水草一样的东西，不，是头发，粗糙到有些割手的发辫。
熟悉的手感让他几乎毫不迟疑地就确定自己抓到了那个落水者，仿佛那喊叫的声音跟这发辫理所当然就属于同一个人似的。
然而那个落水者却好像根本不想被他抓住，一个劲拽开他的手腕，对着他的双脚双腿拳打脚踢，非要把他推开，这个家伙力气太大了，年轻人根本坚持不住，终于脱了手·..
"你干什么？！我是来救你的！"
他对着下面那个黑乎乎的影子吼着，尽管他根本不指望在这样深的海水里说话还能被别人听到，但那个粗壮结实的人影仿佛真的听懂了似的抬起头来，海面上照进来的微光把那个人的双眼映得有些发亮。
"你是杰斯·塞索，我是格瑞德·雷拳！"
"给我记住，你是..塞索，我是...离开这...离开这里！"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蠢货，快离开，离开！"
那个影子ー边着，一边以无论如何都以阻止的速度下沉就像是破什么事物拖拽走似的，影子越来越模糊。
年轻人发疯了一般地向深处游去，却怎么都无法再追得上。"不行···格瑞德·雷拳！"
格瑞德·雷拳！"
年轻人突然从冰凉的石板上坐起，周围一片漆黑，他四处摆动了一下双臂却没能拨开海水，而是在空气里乱挥了一通。
"杰斯，杰斯..你醒了。"
"你是谁？"年轻人突然转头望向漆黑的暗处。他能感觉得到那里有个人，而且，她··.
"我是温，我是·..·没关系，杰斯，没关系，我知道这一切有些难以理解，但是.·.."
那个声音低声这么说着，年轻人忍不住打断她问："你是在叫我？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杰斯·塞索’？刚刚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他叫格瑞德
·雷拳。"
"你找到格瑞德了？"
那个自称‘温’的女子靠近了一些，年轻人注意到了她那释放着淡蓝色奥术光芒的魔法之眼，她是一个精灵，或者说应该是，一个奎尔多雷。
不止是她这个人让自己觉得莫名其妙的熟悉和亲近，连这个地方，这个漆黑的厅室，到处都是诡异神秘的黑色浮雕的地方也让他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似的。
他一定在某个时候来过这里，而且是跟眼前这个看似陌生的奎尔多雷女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是，格瑞德·雷拳。"年轻人用力捏了捏眉心说："那个矮人掉进了海里，我为了救他也溺水了，我有些高估自己的本事。
"是你把我救回来的？真是感谢，但你没有看到他吗，温女士？有个人能带我们离开这个诡异的孤岛找到其他人，他有一艘船。"
"等等，杰斯，我们应该·.·"精灵迟疑地道。
"我们应该一起找。"年轻人立刻说："我敢确定他还没事，而且就在我们的附近，这里或许是海岸附近某个宫殿遗迹，没错吧？我能感觉到他好像就在附近，我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来之前的时候我在另一片海滩上，我还记得那座海滩的模样，那些石头的位置，奇怪的影子。现在的问题是，那个格瑞德·雷拳跟我说了一些很重要的话，温女士，现在我的脑子不太对劲，好像很容易忘事，所以我必须尽快把我还记得的都记下来，否则可能很快就忘光了。
他注意到精灵的身边有一些散落的行李，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觉得里面有能帮上忙的东西。
"你的旅行包里有没有纸或者卷轴，我学过一些简单的附魔术，能用魔法写字。"
"有。"精灵低声应着。
年轻人从精灵女子手里接过一张纸，他望着这张漂亮的只有精灵国度才能制作的法术卷轴用纸，迟疑了片刻说："等我们救下那个矮人，等我们离开这里回到暴风城，我会把钱还给你的，温女士，这些东西实在是很贵重，虽然我确定自己没有多少魔法方面的知识，但是我能感觉得出来...
"你这个白痴。"
精灵"嗤"地笑了出来，但笑声很快开始发颤，随后眼泪便从她的脸上滑落。
她紧紧抱住年轻人低声抽泣着，"我好想你，杰斯，只要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就好，只要能再看到你就好..
"温..."年轻人愣着喃喃道。
精灵看了一眼身后，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迅速抹掉眼泪，低声说："我知道你可能暂时想不起来我是谁，但记住我的话，不要听那个恶魔的，不要听那个撑船者的任何建议，不要跟着他上船！你被他困在这，不意味着你就要受他的摆布被他带着走，他带不走你，他已经脆弱到了极点！"
"但尽管这样，我们还是没有与他对抗的力量，但是你不一样，因为你是杰斯·塞索，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暗法师和灵魂操纵者，哪怕是污染者阿克蒙德也倒在了你的面前...
"污染者阿克蒙德。"年轻人缓缓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是的，那个恶魔之王死了，血肉和魔魂都湮灭在你的手中，只剩下一副丑陋的，空洞的骸骨，而你还在这里。"精灵咬着牙把这段话说完。
年轻人还记得这个名字，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离着他仿佛那么近，甚至就像是随时能从不远处的阴影里走出来似的。
然而就在他努力从本已经破碎不堪的记忆里寻找一切与当下的情况相关的线索的时候，眼前这个精灵女子的气息却越来越远，没入黑暗深处，这离去的速度突然把他惊醒。
"温？"
他立刻起身朝着那个女子离开的方向狂追过去，穿过一道黑铁矮人打造的走廊，他本以为自己会进入一片城市废墟，走进漫天落下火山灰的黑色平原，然而他却钻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眼前是被雾气笼罩的灰色海岸，与之前他停留的那片海岸有些相似，但也略有不同。
白雾之中，一座孤零零的木栈桥横在那里，有一艘月牙形的大船正在那里等候着，舷窗亮着灯光，紫色的船帆在月色下显得颇为神秘。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站在岸边凝视着那艘大船，情绪有些失落。
年轻人仔细看了看，他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之前那个撑船的陌生人，而是一个长着短角，穿着一身兽皮外衣，手持一柄木杖的牛头人女子。
"你好，女士，刚才你有没有注意到...
"杰斯·塞索？"牛头人转过头来望向这边，指着栈桥说："你怎么才过来，他们都在船上等你呢。"
"谁？"年轻人问。
"当然是鹰巢山的格瑞德·雷拳和奎尔萨拉斯的温蕾萨·风行者。"牛头人女子说："照顾好风行者，她是个厉害而且善良的游侠，而你是个好的术士，我知道这一点。"
"我...好吧，谢谢你的建议。"年轻人应着立刻朝着栈桥快步走去。
然而当他经过牛头人身边，见到她腰上挂着的那截鹿角，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
"这是什么？"他指着那截鹿角问道。
"唔。"牛头人低了低头说："这就是塞布雷拉斯之角，我们在玛拉顿好不容易逃脱出来便遇上了几位森林的看守者，你忘了吗，杰斯·塞索？你是不是中了异种虫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