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一个鱼雷
加尔鲁什抬起头说："唔，你听不懂平原这边的话。你来自哪个氏族？我是说加入暗影议会之前。"
"影月氏族。"杰斯说。
"那是正常。"加尔鲁什说："但在我看来你说话很像一个黑石，不仅说话，走起路来也像。
"这几年我一直追随黑手酋长麾下，反而与古尔丹接触不多。"杰斯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石墩子上，整理了一下斗篷，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喘了口气说："之后我一直留在他们那里，在一个叫燃烧平原的地方效忠他的两个儿子，我的部落语都是在那里熟练的。"
"但是黑手兄弟杀害了许多暗影议会的成员，古尔丹背叛了之后他们不再信任术士了。"加尔鲁什说："他们愿意放过你？"
杰斯微微斜过视线去说："你很了解黑暗之门另一边的事，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有很多消息传到这里，传到村子里。"加尔鲁什说："我必须尽可能地了解这些消息，尤鲁克，这对我们这个小部落的生存非常重要。我们缺少士兵，缺少年长的精锐，甚至缺少猎人。如果再缺少对外界的了解，那么我们肯定会灭亡的很快。"
杰斯慢慢地点了点头，说："你听到的消息不错，另一边的酋长们越来越不信任术士，正好塔隆·血魔传达了耐奥祖的命令，让我们返回这边协助他的战略转移计划。但是我侥幸回到了黑暗之门这边，却一直没能抵达影月谷，影月谷要塞的联盟士兵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只能留在地狱火堡垒，为卡加斯酋长服务，为恶魔服务。"
听到"为恶魔服务"这个说法，加尔鲁什意味深长地瞄了杰斯一眼，他微微仰起头看了一眼门外，然后说："那你遇到了什么困难？"
"卡加斯酋长希望我能前往悬槌堡，与那里的恶魔领主接触。"杰斯说。
"我不知道我们能帮得上什么忙。"加尔鲁什语气厌恶地说："这是恶魔和恶魔之间的问题。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杰斯说："玛瑟里顿不信任那个艾瑞达领主，他认为其保留有一件能够影响他的统治的法器，所以打算让卡加斯酋长找人去探探虚实，这件事自然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年轻兽人紧皱了一下眉头，说："那个魔王打算做什么？杀掉那个艾瑞达巫师，抢夺他的法器？还是想要让你把它偷出来？你是指望着我和我们这些人能够帮你动手？这只会把本来与世无争的加拉达尔卷入你们的……漩涡里去，你的打算根本与卡加斯酋长没有区别。"
"不需要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帮忙，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于那里的详细情况。"杰斯抱着法杖说："另外，我知道战歌氏族猎杀食人魔甚至是戈隆，格罗马什酋长更是远近闻名的巨人杀手，你们的战斧与铁锤甚至撼动了悬槌堡的高墙……我想只有在你这里才能找到进入悬槌堡的方法。"
"所以，你是想要一个向导。"年轻的兽人扶着膝盖想了一会儿问："地狱火堡垒没有那里的地图？"
杰斯说："悬槌堡此前被那个双头食人魔和他的暮光之锤氏族占领着，要我说，从被古加尔摧毁的暴风城里找出悬槌堡地图的机会都更大一些。你知道那些食人魔早就怀有二心，不会放心把所有的秘密都交给我们。"
"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尤鲁克。"加尔鲁什站起身来说："如果你饿了，生病或者受了伤，迷了路，加拉达尔可以收留你，但我们不会参与恶魔之间的争斗。"
杰斯也站起来，望向门外高处的大帐篷说："那我将不得不跟盖亚安祖母谈谈。"加尔鲁什冷声道："你不配这样称呼她。"
"据我所知，她也不是你的祖母。"杰斯说。
"确实，但她和加拉德酋长救了我的命，救了整个村子的人。"加尔鲁什说："在我生病的时候盖亚安祖母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正像她对村子里的每一个生病的人一样，对我们来说她的恩情不亚于亲生的母亲。而你，只是一个为了一个谎言喝下恶魔之血，并将整个种族拖入地狱的……"
"就像你父亲一样？"杰斯问。
"你敢……"
加尔鲁什咬着牙向前迈了一步，但是并没有敢于把他腰间的短刀拔出来。但他也已经愤怒到双手发抖，牙齿磨得吱呀作响。
"我并没有打算把自己跟他相比。"杰斯盯着他的手说，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继续道：
"我只是想说每个人都会犯错，就算是整个部落最伟大的战士也是一样。而我正在尝试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他走到加尔鲁什面前继续道："我干脆向你坦白吧，加尔鲁什，这正是让德拉诺的两群恶魔产生不和的好机会。奥金顿有确切的情报，之所以玛瑟里顿担忧悬槌堡的情况，是因为那个艾瑞达领主掌控的东西正是被他们的主人用来制衡玛瑟里顿的关键事物。如今那个深渊魔王已经占领了古尔丹的黑暗神殿，他的野心已经被那里强大的魔法点燃。如果法器脱离了燃烧军团的掌控，他一定会想办法摆脱控制自立为王，就像他们的主人担心的那样。"
"但是他并不知道，卡加斯酋长或许忌惮基尔加丹的魔法，但并不真心效忠于玛瑟里顿本人。等那个深渊魔王断绝了军团的支援，卡加斯酋长便等于甩开了后顾之忧。到时候他一定会揭竿而起建立新的部落，成为名副其实的大酋长。失去了我们支持的玛瑟里顿会被严重削弱，到时候不仅是部落，无数德拉诺被奴役的种族，德莱尼，鸦人，甚至那些联盟士兵都会趁着这个机会上去踩他一脚。你是战歌酋长的儿子，那个最伟大的战士的儿子，你应该明白这一点。"
说到这里的时候，杰斯甚至自己都心潮澎湃，好像他真的是一个兽人在给未来的部落大酋长编织灿烂的前景。甚至连支撑着自己这副魔法外貌的红龙火焰都跟着燃烧起来，把他的皮肤蒸的有些泛红。
村庄外围的莫洛菲尔明显感觉到了他烧起来的情绪，杰斯能从灵魂链接里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担忧。于是只能他暂且把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给她一个安心的信号，示意一切还没有脱离掌控。
不过，这个脾气暴躁的酋长之子却没有如杰斯想象的那样被他的情绪散发出来的力量感染，反而陷入了更加深沉的踌躇中。连杰斯刚才提到他的父亲喝下魔血的事带来的愤怒都消散了八成。
杰斯本来还想要趁着这股怒火，点燃他与恶魔对抗的强烈斗志呢。
不过同时他也能感觉得到，加尔鲁什不是不相信他的话。按照这个年轻兽人最开始对自己的态度，如果觉得杰斯在欺骗他肯定会用各种话来嘲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兽人在担忧，黏稠的情绪在心中翻滚，拖拽着他体内的每一块血肉，让他犹豫不前，无法再进一步。
他在担忧自己的选择会把加拉达尔拖入火海，担忧这里的居民们会因为他的决定丧命，失去家园，就像是纳格兰之外的每一个兽人氏族那样。
杰斯不禁觉得有些感慨，这个在将来建立起最强悍的兽人军团的狂热领袖，此时却是他遇到过的最不像兽人的兽人了。更不用说他正是热血沸腾的年纪，不是像德雷克塔尔那样经历了无数血雨腥风的老者。
"你留在这里。"加尔鲁什抬起头来说："我去把你的话跟盖亚安祖母交代清楚，然后看她的决定。不要擅自走进去，术士，否则我会立刻把你赶出这里，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们身体里流淌着的恶魔之血已经摧毁了很多美好的事物，不要再用它来伤害我们的亲人了。"
杰斯把法杖靠在一边的墙上，举了举手说："放心，加尔鲁什，我会在这里等你的消息。"看着小地狱咆哮消失在帐篷那边的背影，杰斯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的这般淡定。
他有些担心加拉达尔的真正领袖，也就是那位祖母会怎么看待自己带来的消息，怎么看待挑起恶魔之间冲突的这个理由。
盖亚安祖母并不只是一个兽人老太婆这么简单，即使是杰斯上辈子对她并没有过多关注过，也知道她跟整个纳格兰的元素和先祖们的灵魂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这也是纳格兰许多兽人堡垒和村庄要么被食人魔摧毁，要么被恶魔崇拜者占领，而加拉达尔能在这无数混乱的灾难中幸存下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也想过让索拉假扮成一个兽人进入营帐，驱散盖亚安的病痛来取得信任这种方式。
但如果假扮成一个玛格汉，对于这样一个有着紧密联系的熟人社会，她又是一个拥有如此离谱自然魔法之力的陌生面孔，肯定会遭到质疑。如果假扮成绿皮兽人，那跟杰斯又面临同样的困境，他们不会接受索拉进入营帐，甚至接触任何一个病人让她证明自己的力量。
再考虑到索拉水平未知的兽人语，还有她腼腆又内向的性格……事情可能会变得越来越偏离控制。
所以，杰斯知道，此刻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位祖母自己的智慧上了。
杰斯觉得，如果她真的拥有某种预知能力，真的像一个先知一样保护着加拉达尔度过一次又一次的危机，护佑着这里的村民们平静地生活，那杰斯也应该信任她的选择。无论是她选择拒绝，还是会答应帮忙。
第1254章 村里真正适合与恶魔打交道的
加尔鲁什去了一段时间，帐篷那边一直很平静。没有兽人突然拿着绳子和砍刀冲出来，也没有谁突然大喊"受死吧，恶魔的奴隶""认命吧，狡诈的联盟狗"之类的。
如果不是天空中横贯着的虚空能量，这个安静地坐落在山坡上的兽人村庄简直就像是蓝天草地间的世外桃源，与外面那个破碎的世界完全没有任何牵扯。
于是在这里闲坐着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了，杰斯甚至有些享受这片刻的安逸，就那么看着远处的云彩慢慢地移动，移动……
远处传来风鹏的叫声，杰斯才像是被提醒似的瞪起眼睛，他甚至差点打盹过去。这会儿由远及近传来"塔塔"的皮靴声，是加尔鲁什回来了。
"怎么样，盖亚安祖母怎么说。"杰斯问。
"她不希望我为你充当向导前往悬槌堡，尤鲁克。"加尔鲁什说。杰斯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你看起来并不愤怒。"加尔鲁什说。
"我为什么要愤怒。"杰斯说："我还要留着力气和法力去应付那些恶魔，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们这些‘玛格汉’浪费了。那么，请允许我离开。"
"先等等。"加尔鲁什从怀里拿出一串骨制的项链说："祖母要我给你这个。"
"这是什么？"杰斯问。
"这是卡舒尔的遗物。"加尔鲁什说。"这个名字很熟悉。"杰斯说。
"你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她确实在我们这一辈出生之前就过世了。"加尔鲁什说："但你肯定知道德雷克塔尔，那位霜狼氏族的战士和萨满，后来跟你一样追随古尔丹和耐奥祖投入了恶魔魔法的怀抱。在他还追寻灵魂与元素之道时，卡舒尔是他的老师。"
听到这里，杰斯一下子想起了卡舒尔是谁。
在很多年前，卡舒尔是一个在霜狼氏族乃至整个部落里都地位极高的萨满。基尔加丹就是变化成她的灵魂的模样来到德拉诺，企图说服兽人们放弃萨满之道，转投暗影之路。甚至连耐奥祖也一度被欺骗，就是因为他曾经无比敬重这位宗母。
"我想起来了，卡舒尔宗母……不过我不明白。"杰斯说："为什么祖母要把这么宝贵的遗物交给我？"
"我也不明白，她说希望你拿着这个去山崖下面的一个农场。"加尔鲁什抬手遮了遮阳光，然后指着低处一条河的河岸边上，几座拥挤在一起的矮房说："就是那里，去找一个人，约林·死眼。"
"血环酋长的儿子？"杰斯问。
"是。"加尔鲁什说："血环酋长基尔罗格·死眼的儿子这两天就在加拉达尔。你的运气不错，祖母说比起我，他更能帮上你的忙，我应该留在这里保护村庄。"
"我知道了，帮我谢谢祖母。"
杰斯说着接过项链，又抬头用手遮着阳光望了一眼高处的帐篷。门口似乎有个瘦弱的身躯望向这边，但在阳光下又看不清楚。
"祖母还要我跟你说一件事。"加尔鲁什说："等见到约林的时候，不要有任何的掩饰——这是她的原话，她说你会明白的。"
我会明白的？
杰斯懵了片刻，不要有任何的掩饰是什么意思，难道盖亚安祖母已经看出他的魔法伪装了？这比眼魔还厉害？
这里距离元素王座那么近，实际上最开始他也有些担心会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方式自己的伪装，不带莫洛菲尔潜行进来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其实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见约林·死眼也要不能掩饰？
"约林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他比我们都见识的多，知道的多，对他坦诚你的想法会更好一些。"加尔鲁什说："祖母愿意相信你，那么我也愿意相信你是为了我们未来能够摆脱恶魔的枷锁，希望他也能这么想。"
杰斯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我会对约林·死眼表明来意的。"
他提起法杖刚走了两步，加尔鲁什又喊住他道："我还有件事想要问你，尤鲁克。"
"什么？"杰斯问。
"我的父亲喝下了魔血，听从恶魔的谎言入侵了另一个世界，这些都是你亲眼目睹的。"加尔鲁什说："你真的觉得，他能像你一样尝试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吗？"
"你很在意这个。"杰斯说。
"我是他的儿子，所有人都知道。"加尔鲁什摇摇头说："我不可能不在意。"
杰斯回过身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被阳光晒的泛黄的皮肤，说："如果你愿意听我这个术士的劝告，忘掉你父亲吧。现在你是加拉达尔的守护者，盖亚安认为你应该保卫这个地方，你对于这里的村民来说比战歌酋长格罗马什·地狱咆哮这个名字重要得多。"
加尔鲁什沉默着没有说话，杰斯也不想去探知他的情绪了。
他只是摆了一下手说："保重，加尔鲁什。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回到这，亲手把这条项链还给她的。"
虽然在另一个时间线，格罗马什以生命为代价，一斧击杀了深渊领主之王玛诺洛斯，解放了被他的魔血奴役的兽人。但在这里，杰斯已经对未来的一切都无法确定了，也没办法提前向这个年轻的兽人预示什么。
离开这边回到温蕾萨他们藏匿的树林，走着走着杰斯就感觉好像迈入了一层模糊的水面似的。
他剥离了魔法变化的兽人外貌，在伊瑟拉坠饰的梦境遮罩下，连红龙的火焰都被闷的像是燃烧不起来似的晃荡着熄灭。不过至少他是完完整整地恢复了人类的样貌。
"怎么样，杰斯？"温蕾萨跑出来问。
杰斯拿起盖亚安祖母的项链说："加拉达尔的村长让我去见基尔罗格·死眼的儿子，而且还说……
"……不加掩饰。"
"她看穿了你的伪装？"索拉惊讶地说："这绝不可能，那是瓦拉斯塔兹大人的魔法。"
"应该不是看穿了你们龙族的魔法。"杰斯说："我觉得应该是通过其他方式推测出来的，但是她对我没有敌意，也没有向其他兽人揭穿这件事。"
"那也就是说我们要以联盟远征军的身份去见那个兽人？"温蕾萨看了看矮人说："我知道基尔罗格·死眼就死在达纳斯领主的手上，洛萨之子是他儿子的杀父仇人，这怎么可能行得通？"
"你是不是兽人语学的不到家，没听明白他们的意思？"格瑞德盯着那个骨串问杰斯。"这个不会。"杰斯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温蕾萨说："我们听你的。"
杰斯又看了看手上的骨串，骨串本身平平无奇，没有什么附魔，也察觉不出什么神奇的力量，大概只是霜狼氏族传下来的一件意义非凡的信物。
如果不是加尔鲁什提醒他的最后那句祖母的"你会明白的"，杰斯可能还真的会以为盖亚安是担心她这个喝了魔血的兽人来到加拉达尔跟这里的年轻人玩心眼。但加了那句话，杰斯就怎么都觉得不能那么简单的解读了。
虽然想着要相信盖亚安的选择，杰斯倒是没想到她真的会给自己拿出这样一个难以完全照办的指点。
"或许那个兽人比你们还痛恨燃烧军团呐。"撒厄诺趴在树梢上看着下面的莫洛菲尔说："考虑到连我们的萨亚德小姐这种憎恨燃烧军团到如此地步的恶魔都存在着，主人，我说，一个没喝过魔血的凡人愿意为了对抗军团向暂时的敌人表达善意也没什么奇怪的……"
"就这么去吧。"杰斯点点头说："就以现在这样……去见约林·死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