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一个鱼雷
第1565章 内战
牧师瓦勒雷尔的手中闪烁着圣光，杰斯感到一阵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
但这股灼痛与普通的纯火焰魔法和暗影灼烧不同，没有那么强烈的侵略性，于是他放松了意识中一直紧绷着的暗影之力，精神稍稍松懈，灼痛也随之减轻。这毕竟是治愈的能量，而非圣火的惩罚。
杰斯并没有因为这道治疗的光芒而心存感激，如果真想让这场战斗公平一些，不如把乌萨勒斯还给他。
他看了看那些黑棺前注视着自己的灵魂们，尽管此时那柄法杖还在他的朋友那里，他也能感觉到这幅恶魔骸骨在心底里喃喃低语着什么。
乌萨勒斯也是这么想的，如果将这些强大的古老贤者之魂全部吞噬，熔火之心里的元素领主们也绝不可能是黑巫师杰斯·塞索的对手。
圣光的灼烧扩散到全身，灼痛稍微驱散了他心底的这一丝欲念。尽管这道圣光没能立刻把杰斯刚才牺牲换取暗影的生命能量以及一系列打击的伤害完全恢复，但至少让他能重新挺起身子，面对大厅里的幽魂，面对这最后一个对手。
最高处的巫师灵魂手持暗石法杖，一步步走下阶梯，来到大厅的中央。杰斯能感觉到，这个贤者与其他六个灵魂都有着非常强烈的联系。
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些古老贤者们之所以能在拉格纳罗斯的召唤仪式中死去，灵魂还能继续留在黑石深渊里保护这座城市，可能就跟这最后一个黑铁之魂，也就是被所有其他贤者称为“领袖”的贤者有关。
这也是一个术士，一个灵魂之力的掌控者。
杰斯紧盯着他，念诵咒语补上了一道反邪恶法师护甲，握了握拳头，确认了一下自己从刚才的治愈法术里恢复的体力。
“我是杜姆雷尔。”最后一位贤者用古老的矮人语呢喃道，“我已经记不清楚上次战胜其他六位贤者来到我面前的英雄是哪位了。似乎是七十年前，大领主燃眼，手持火焰巨锤的传奇。”
“十年前他死在了黑石塔，杜姆雷尔贤者。”一个矮人贵族喊道。“他的英魂会诅咒臭了心的维克多·奈法里奥斯！”另一个贵族大吼。
“有一天他们的灵魂会帮助我们重新夺回黑石塔。”不知道哪个贵族也跟着嘟囔了一句。
“安静。”达格兰·索瑞森低声道。
“可以开始了吗，杜姆雷尔贤者？”杰斯用矮人语问道。杜姆雷尔点了点头。
两人同时念诵同一道咒语，黑铁之灵燃烧的眼睛突然染上一抹暗紫，杰斯甚至能感觉到整个大厅里残余的阴影都被他夺走。
然而杰斯念诵得更快，这是在无数次突袭和一对多的混乱战斗中锻炼出来的速度。
一道强大的恐惧术轰在黑铁矮人的灵魂意志里，但他并没有像其他几个贤者的灵魂一样被强烈的恐惧压在原地，仅仅是念诵咒语的节奏略受影响。
然而当矮人的恐惧术脱口而出时，杰斯几乎一下子就被轰进一团凝固的黑暗里，眼前除了一个倒下的、被挖出魔心的萨亚德残尸以外，什么都没有。
黑暗的厅堂里，他紧闭双眼，死咬牙关，大吼一声，将这恐惧术的迷惑挣开。眼前的矮人已经在念诵下一道咒语了，一道相对来说更长的咒语，召唤咒……这个家伙在召唤恶魔？
凭什么？他也没有灵魂碎片！
等等，他本身就是灵魂，该死的。
杰斯在之前的战斗中虽然动用了数次灵魂吸取咒语，但是哪怕一个灵魂碎片都没吸过来，因为每次被击败的灵魂都被黑棺的封印保护。然而眼前这个黑铁矮人却能用自身的灵魂之力从扭曲虚空里召唤恶魔！
对他来说，这是连黑暗模拟都帮不上忙的限制。如果有乌萨勒斯的话，他还可以尝试借用法杖的灵魂进行模拟召唤，但现在他手上根本没有灵魂碎片。
没办法，他以最快的速度念诵了一道窒息咒，施加在灵魂的意识上，希望能拖慢对方的召唤仪式。
尽管窒息咒能够锁住活物，也能干扰灵魂的施法，然而杰斯念得太快，以至于暗影之力的聚集没有跟上咒语念诵的速度。这道窒息咒并不够有力，或者说对于杜姆雷尔的虚空引导力来说，还差了一点。
随着一句简短的安尼赫兰语命令，一头地狱犬从虚空裂缝里翻滚出来。当然是地狱犬了，果然是一头地狱犬！
杰斯感觉脑子一懵，碧空之歌不在手上，作为一个两手空空的施法者，他要如何对付这一个带狗的术士？
而且绝不是什么荒郊森林躲藏的野术士，也不是什么寻常的暗影议会成员，而是暗炉城这个黑魔法窝的祖宗。尽管他已经肉身死去，仅剩残魂……但也强得出乎杰斯的预料。
用奴役恶魔咒强行抢夺这个恶魔仆从？
作为一个古老的黑铁巫师，杜姆雷尔的意志强度绝不比他差，从刚才双方交换恐惧术就看得出来。所以，杰斯没什么信心能打破他们之间的契约力量。
但无论如何，这一头恶魔对他来说确实是危机，但也是机会。
地狱犬落地，杜姆雷尔立刻开始引导痛苦诅咒，同时地狱犬也嚎叫着扑了过来。这是绝地反击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一旦地狱犬贴到面前，杰斯就没有施法的空间了。
杰斯强忍下这一道痛苦诅咒，尽管心口的剧痛比他想象的强烈得多，但习惯了这种折磨的杰斯并不影响施法。
他专心致志地引导了一枚暗影箭，朝着地狱犬直抛过去。这枚暗影箭不仅有他聚集过来的力量，也注入了一部分痛苦诅咒带来的折磨……
如果是平常，他有信心这一枚暗影箭足以轰杀一头平常大小的幼龙，但面对一头地狱犬，他并没有太多信心。
然而无论地狱犬的法力抗性多高，终究是比不过绝对的法力强度。这个恶魔正面吃下杰斯这一道暗影箭，整个脑袋和胸口明显被腐蚀溃烂，连魔心都裸露出来。
尽管它还在向前狂奔，身上舞动着的触手仍然能吞噬魔法，扰乱施法者的精神，但这一下对杰斯的计划来说已经足够了。
地狱犬尽管受了重伤，但也即将扑到杰斯面前。杰斯正承受着强悍的痛苦诅咒，还要应付地狱犬，正是最脆弱，且腾不出手来反击的时候。
杜姆雷尔引导着一枚暗影箭，准备终结这场比试。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杰斯的双眼变得血红。
他的暗影箭还没抛出去，对方一道暗影箭已然抛了过来。矮人贤者施展了一道暗影护盾，勉强抵挡住了这道轰击。当暗影的波荡散去，那头地狱犬已经死在杰斯面前。
不止如此，杜姆雷尔没想到杰斯此时正在引导自己的召唤仪式，而且眼看就要完成了！
这就是杰斯的计划，用黑暗模拟模仿杜姆雷尔的魔法，反过去干扰他，一边自己用吸取灵魂抽死了地狱犬，夺得一枚灵魂碎片！
而现在就是他的地狱犬时刻了，看看这个杜姆雷尔还有什么招数阻拦他的召唤仪式！
突然，杰斯感觉喉咙一阵灼烧，这灼烧如此熟悉，就像是……被撒厄诺的邪火点燃。
语言诅咒？杜姆雷尔竟然要用语言诅咒干扰他的咒语，打断他的召唤？
是啊，如果对手总是比自己施法快，最好的拉平双方差距的方式就是用语言诅咒干扰杰斯的施法节奏。
但这次他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杰斯·塞索，这不正好吗？！
这个年轻人类的恶魔语咒诵读声，随着语言诅咒施加在他身上，变得越来越低沉，越来越令旁人恐惧，就像是一个扭曲虚空最深处的强大恶魔领主已然降临在召唤者大厅中央。
其他的六个贤者灵魂都露出惊讶之色，甚至连杜姆雷尔自己都没想到，杰斯竟然能在喉咙被恶魔之力烧坏之后，还能继续按照自己的意志念诵咒语。
一头壮硕的地狱犬就这么从虚空裂缝里跳了出来，甚至比杰斯本来预计的还要庞大和健壮。
毕竟，还有什么比恶魔腔调更有效的召唤恶魔的方式？
狂暴的地狱犬恶魔朝着杜姆雷尔猛扑过去，矮人贤者紧张之下立刻开始第二轮召唤，却被一道道绿色的邪能缠绕。
有了恶魔之喉，杰斯当然可以动用更有效的迟缓施法的手段，那就是残废术。
“你赢了，人类术士！”
黑铁术士高喊着放弃施法，杰斯立刻用恶魔语命令地狱犬返回，念诵了一道反召唤咒语，将它送回了扭曲虚空。
“你赢了，杰斯·塞索。”杜姆雷尔低声道，“你已经向暗炉城证明了自己的力量。”
说完，他转身回到自己的黑棺旁，七位贤者一同向杰斯行礼，然后渐渐消失。召唤者之厅重新被熔岩的火光照得明亮，就像杰斯刚刚被黑铁矮人们送进来的时候一样。
第1566章 遗弃之厅
七贤的灵魂消散后，召唤者之厅另一侧高处的两扇石门缓缓开启。索瑞森皇帝踏入其中，朝站在门口的杰斯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杰斯略一迟疑，便迈步跟了进去。
这是一条深邃的通道，两侧只有零星的火盆照明，没有任何守卫或其他人的身影。贵族和巫师们没有跟来，只有皇帝和杰斯两人沿着阶梯向上攀登。
刚刚连续战斗的狂热逐渐消退，暗影腐蚀、圣光烧灼和幽魂撕扯留下的伤痛随着心跳的节奏一阵阵袭来。杰斯本以为这条路会像游戏里一样通向讲学厅，然而在迈过不知多少层阶梯、几乎快要失去耐心时，他们却突然抵达了一座陌生而空旷的厅堂。
这里显然不是讲学厅，远没有那么宏伟壮观，反而显得有些破旧，仿佛已经很久无人踏足。厅堂的另一端是一个露台，站在边缘可以俯瞰外面壮观的黑色深渊，以及最下方流淌的熔岩河流。
“这是什么地方？”杰斯回过头问道。
“很久以前，通过全部试炼的黑铁英雄会来到这里，接受火焰之王的祝福。”达格兰·索瑞森指着深处的熔岩河，用通用语解释道，“他们能在这里看到拉格纳罗斯的烈焰。当那些火焰包裹住他们的身躯，他们便成为受赐福的战士。”
“有很多人通过全部四轮试炼吗？”杰斯问。
“有一些。”索瑞森回答，“不过他们的试炼与你不同。他们只需要在除了杜姆雷尔大师以外的六位贤者中挑选三位挑战。”
“那我为什么必须面对所有贤者？”杰斯追问。
“因为其他人只想证明自己有资格成为被火焰选中的勇士。”索瑞森压低声音说道，“而你，想要证明什么？”
杰斯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他望向露台下方的熔岩河，问道：“如果这里是火焰之王赐福黑铁勇士的地方，那在这里谈论我们的计划，真的合适吗？”
索瑞森平静地回答：“从很久以前开始，这个晋升仪式就已经被废弃，这座殿堂也被遗弃了。有贤者灵魂们的封印，火焰早已远离这里。”
“为什么？”杰斯问。
索瑞森抬起头，目光深邃：“当你把自己最信任的勇士送到火焰之王手中，看着他们向元素领主宣誓并接受‘赐福’，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背叛。我不喜欢这一点，我的先祖们也不喜欢。于是，这个仪式举行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一次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管理者埃克索图斯并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但我猜他对我们的猜疑与日俱增。否则，暮光之锤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暗炉城？他宁可相信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黑石塔里的双头食人魔，也不愿继续信任我们这些侍奉火焰之王两百年的信徒。那个丑陋的杂碎。”
“你也接受了这样的赐福。”杰斯说。
“所以我最清楚这股力量带来了什么。”索瑞森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即使是七贤的灵魂，经过这么多年也没能摆脱它的束缚，甚至连死亡都无法让他们解脱。这两百年里，贤者们已经意识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几乎毁灭了整个黑铁的未来。但他们中的一些人仍然相信，这种毁灭其实是一种重生，这种惩罚也是祝福的一部分。”
“你跟我说这些，意味着你愿意相信我不是一头黑龙了。”杰斯说。
“你之前猜对了一件事。”索瑞森承认道，“佐伊女皇留下的对戒只能追踪红龙的气息，是否能识别黑龙，我无法确定。所以我才会派人四处寻找识破黑龙伪装的方法。”
“暗炉城已经很多年没有招惹过红龙了。相反，我们现在与他们有着共同的强大敌人——维克多·奈法里奥斯。我不明白一头红龙为什么要假扮成暮光之锤潜入我的宫殿。所以，我才怀疑你可能是黑龙，或许这对戒指也能识别其他龙族的血脉。”
“但如果你就是那个年轻男巫，一切就说得通了。再加上你与贤者们战斗时使用的恶魔咒语……传闻中，你与那个雷拳领主正面击败了奈法里奥斯的妹妹奥妮克希亚。现在，我们相信了。”
黑铁皇帝扶着墙壁，凝视着下方的熔岩河，沉默了片刻。当地底传来隆隆的轰鸣声时，他眯起眼睛，抬起头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萨弗隆战锤就在暗炉城。”杰斯说。
“不不不。”索瑞森的眉头紧锁，“先不说你们是怎么造出它的，你们也不可能避开那些火焰和士兵的检查把它带进来。除非……我得找怒炉谈谈了。”
“我是瓦里安陛下的黑魔法顾问，陛下。”杰斯平静地说，“我总归有些办法偷运一些东西。我们打算在符文强化仪式上，让那把战锤发挥出它本来的力量。”
索瑞森愣了一下，问道：“埃克索图斯？”
“是。”杰斯点头。
索瑞森摇摇头：“你没资格参加那场仪式，杰斯·塞索。而且，没人能趁着埃克索图斯在众人面前露面时强行杀到那座山上去。即使是你，也做不到。”
“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陛下。”杰斯说，“我只希望，当萨弗隆战锤真正彰显它的力量时，那些暗炉城的古老传说能变为现实。没有你的帮助，铜须和蛮锤的援军无法抵达，我们也不可能顺利用魔法摧毁那些符文，阻止拉格纳罗斯的暴怒毁灭一切。”
地底再次传来阵阵轰鸣。达格兰·索瑞森盯着杰斯看了一会儿，问道：“如果我们帮了忙，而你们失败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可以靠着传送术或恶魔仪式眨眼间逃离烈焰的包围。但我和我的国家、我的人民该怎么办？我想，这就是蛮锤和铜须想要看到的吧？”
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们打造出了萨弗隆战锤，甚至找到了破坏埃克索图斯符文的方法。我钦佩你们的胆量和能力。一旦到了那个时刻，我也会出手协助你们，甚至可以帮你们对付那些发了疯的控火师，对付那座以我的家族为名的古老神殿。”
“一旦取得胜利，我会按照瓦里安·乌瑞恩国王的条件，帮助联盟进攻黑龙的黑石塔。如果麦格尼·铜须愿意亲自向我表达感谢，我甚至可以为了这份友谊撤回卡兹莫丹的驻军，停止劫掠从米奈希尔港、萨多尔大桥到塞尔萨玛的商路。”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你们没能干掉埃克索图斯，或者没能阻止拉格纳罗斯重临黑石山，我就不得不坚定自己本来的信仰，向至高无上的火焰之王尽忠了。不过，我会为你们祈祷的，祈祷你们能跑得快一点，尽可能多保住几条小命。”
“向火焰之王祈祷吗，陛下？”杰斯问。
“很幽默，杰斯·塞索。”索瑞森板着脸，嘴角微微上扬。
“可以接受。”杰斯点头，“我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害得整座城市变成一片地狱的。虽然曾经有一个黑铁举着一把猎枪指着我的后背，威胁我交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
“那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开枪。”黑铁皇帝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