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又一个鱼雷
雨幕中，镇子中间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但狮王之傲旅店的窗户还亮着灯。
两人把马拴在街对面的马厩后，一路小跑进入旅店。旅店大厅里颇为安静，杰斯还以为里面没什么人，没想到进去之后竟然没几个空桌子，大部分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喝酒、吃东西，少数人往门口这边看来，似乎对这对披着斗篷的男女并不怎么感兴趣。
习惯了黑铁酒吧的热闹，即使是曾经觉得很温暖的狮王之傲旅店，现在也显得有些冷清了。其实，从熔火之心出来后，什么东西都是冷的，天气是冷的，旅店是冷的，人也冷了不少，这让杰斯有些不太适应。
杰斯带着厄苏拉来到一个没窗的角落，酒侍很快走到面前：“晚上好，两位，打算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你呢？”杰斯看着厄苏拉问。
“既然是冬幕节，给我一杯蛋奶酒吧。”厄苏拉说。
“我也是一样。”杰斯说，“另外，最近这里有什么吃的吗？点心之类的。”
“最近闪金镇很流行一道甜点，是从北方传来的。”酒侍说，“它被称为‘王子最爱’，是那位王子最喜欢的食物，你们要不要也试试？”
“王子最爱？”杰斯抬起头来问，“是斯托姆加德的王子还是洛丹伦的王子？”
“当然是洛丹伦的黄金王子。”酒侍笑了一下，就好像拿这两个人对比有多么滑稽似的，“而这个点心本身也像是他的头发一样那么金灿灿，那么优雅地卷曲。总的来说，不止是在闪金镇，整个联盟里每个大的镇子，从斯坦索姆到达隆郡，包括暴风城里都流行这个呢。”
“具体是怎么做的？”杰斯问。
酒侍比划了一下说：“鸡肉蓉和蘑菇搅碎了做成的酱，夹在烤制出来的多层酥皮里……就像是一个小型的水果派，很香，非常精致的点心。”
“听起来还不错，反正不是我吃过的最奇怪的组合。”杰斯说。
“不止是味道可口。”酒侍说，“很多人都说吃上一个‘王子最爱’就等于向圣光祈祷，祈祷洛丹伦的国王早日从疾病的阴霾中摆脱出来，同时也能保佑自己保持健康，总归是个好兆头，没错吧。”
“恰好我们两个今天也不算多么健康。”厄苏拉飞快地微笑了一下说，“那给我来一份吧。”
“我也来一份，沾沾阿尔萨斯王子的光。”杰斯也点头道。
“好，马上就来，两位。”酒侍开心地转身离开。厄苏拉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泰瑞纳斯二世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了似的。”
“据说是大湿地的蚊子咬的。”杰斯说，“肯瑞托的巫师告诉我，洛丹伦可能是想借这个机会逃避进攻黑石塔的责任，我想这个猜测不是没有根据。”
厄苏拉点点头说：“他已经靠着这件事博够了同情，而且把壁炉谷领主派来又能让瓦里安无话可说。或许等黑石塔陷落，这个家伙就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代表整个洛丹伦联盟发表胜利宣言了，或者让他的好儿子来——什么黄金王子，真是洛丹伦人里的洛丹伦人，晦气里的晦气。”
说到这，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说：“抱歉，杰斯，我不是故意想说洛丹伦人怎么样的。现在我毫无疑问更接近暴风城人。”
杰斯笑了笑说：“好吧。”厄苏拉也微笑了一下。
“说起来，能跟你一起出来吃顿饭喝点酒还真是不容易。”杰斯说。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厄苏拉说，“至少我跟苏伦娜、埃尔兰和嘉莱恩偶尔还是会来这里的，虽然上次来已经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
酒侍将两杯蛋奶酒放下，厄苏拉猛喝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虽然这听起来可能有点蠢。”她低声说，“但我想就刚刚的态度道歉。我不应该为了一点自尊就欺骗你，影响了法术的情绪，这对于术士探索新咒语来说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危险。”
“我确实有点意外，你竟然会因为暗影魔法比不过我就……”杰斯思索了片刻说，“这么说吧，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外面闯荡，有很多练习暗影魔法的机会，而你基本上一直待在炼金房里熬制药水、研究配方，偶尔去一次洛丹伦或者达拉然之类的。我应该羡慕你第一次尝试就能引导出这么强大的黑暗流星才对。”
厄苏拉没说什么，只是又低头喝了口酒。
杰斯不愿意去感知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放空自己的大脑，感受嘴里的香腻甜味，说：“这两天先休息一下，不急着熬制毁灭药水。我觉得今天暗影能量对你造成的影响没那么简单就能恢复。”
“很简单。”厄苏拉语气平淡地说，“山鼠草加一点墓地苔，配合对应法术需要的情绪的暗影之油，明天我就能恢复如初了。杰斯·塞索，我可不像你什么都靠一身肉骨头硬扛着，我可是有一座炼金实验室呢。”
“那我就不指指点点喽。”杰斯说。
酒侍端上两盘小点心摆在两人面前，每人一块大小像蛋挞、长得也像蛋挞的东西。
杰斯拿起来咬了一口，果然，吃起来也像是小鸡炖蘑菇味的蛋挞。“还不错。”厄苏拉一边嚼着一边点点头，语气随意地说，“我突然很好奇，杰斯，在熔火之心的时候，你说你差点以为格瑞德·雷拳领主会死去……那时的情绪失控导致你险些被暗影吞噬，还吓到了温蕾萨他们。”
“嗯。”杰斯点点头。
“那要是我差点死了呢？”厄苏拉挑衅地笑了一下问，“或者匕首会里的其他人，例如……”
杰斯摇摇头说：“我不愿意去想象这些事，厄苏拉。格瑞德这家伙虽然平常总是畏畏缩缩，但真的到了不得不上的时候，打起架来就像个不要命的疯子。所以，我以前总是会想象他死了的样子，慢慢地我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能接受某天他突然因为什么事死掉了。但真正面临那一刻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远远没有做好准备。至于你，我不知道……我甚至不敢去想。”
“所以这也是学习暗影魔法的另一个好处，让自己没那么容易死在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里，不要让朋友和亲人伤心。”
一边吃一边说着，杰斯抬起头，厄苏拉已经低着头抹眼睛了。
“这就是来自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暗影操纵者的建议吗？”她低声问。
“没错。”杰斯笑了一下，厄苏拉也笑出了声。
“你怎么了？”杰斯问。
“只是感觉很难遇到像你这样的朋友，毕竟半精灵很难招人喜欢，无论血统稀薄与否。为什么？因为我这里的药水最便宜吗？”
“你这里的药水绝对不是最便宜的，厄苏拉·德林。”
“好吧，被你发现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厄苏拉，没什么理由吧？非得要个理由吗？”
“确实不需要，干杯。”
“干杯。”
两人一口把蛋奶酒喝光，把空杯子放在桌上。厄苏拉长长地用力吸满一口气，然后低声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进一步寻找控制那些恶魔的办法？”
“我打算去问问卡尔勒兹。”杰斯说，“他应该知道一些办法。明天我就出发回伊尔加拉之塔，有午夜在，来回会很快的。”
“那我就尝试继续给坩埚添暗影之火，今天晚上应该会顺利很多。”厄苏拉说。
“一定会。”杰斯舔了舔手指站起身，酒侍急忙赶到面前说：“一共七枚银币，两位。”
男术士看了看女术士，女术士看了看男术士，摊了一下手还微微地抬了一下眉毛。男术士只能叹了口气，掏出钱袋。
第1623章 北方的圣骑士 (改)
从厄苏拉那里拿了一套她专门配制的，用以缓解伤情与暗影腐蚀的净化治疗药水后，杰斯便从暴风城出发，返回伊尔加拉之塔，研究他们两人意外发现的古尔丹之手的“进阶版本”。
无论是玩家用古尔丹之手召唤恶魔，还是古尔丹本人用这道魔法召唤出来的恶魔，都是听从施法者命令的。如果说从那个德拉诺之王的平静时间线冒出来的古尔丹效忠于燃烧军团，所以用这道法术召唤出来的恶魔自然而然地效忠于他，那么玩家召唤出来的小鬼们就没办法解释了。
这其中当然可能有游戏性的原因，杰斯很清楚这里很可能不会一一对应，但如果能用古尔丹之手召唤一个甚至数个末日守卫这样级别的恶魔效忠于己方，那么在进攻黑石塔的时候，面对那些成群结队的兽人士兵，就等于又有了一群助力。他还是很想在联盟士兵向黑石塔进发之前，在这个咒语的改进上取得成果的。
午夜像一抹黑影，在稀疏的艾尔文森林中奔行。为了不撞上暴风城的巡夜哨兵，杰斯特意选择在大路以南的地方前进。反正这匹马不会因为地形崎岖复杂就容易绊腿摔蹄，顶多速度略慢一点。
只要过了东谷伐木场，进入赤脊山谷，道路变得多起来，就不必顾虑那么多了。
如今横穿艾尔文的密林，杰斯已经不需要像最早的时候跟格瑞德一起来这里捕猎时那般小心，连突然出现的狼群和野熊都可能让他们喝上一壶。午夜散发出来的恶魔气息可以帮他解决所有不必要的麻烦，远比过去那张黑龙鳞片制成的斗篷管用得多。
然而，就在快要抵达赤脊山山口的时候，杰斯却隐隐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禁不住时不时地向森林两边张望。
“你也感觉到了，主人。”怀里的莫洛菲尔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望向身后来时的方向。
“什么？”撒厄诺抓着杰斯的衣领说，“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那大概率不是什么奥术魔法。”杰斯说。
其实不仅不是奥术魔法，也不是野兽的气息，更不是从纳菲瑞提河对岸的暮色森林潜藏过来的不死生物。相反，是一种……
高处树叶的窸窣动静被一片突然传来的羽翼呼啸的声音盖过，座下的午夜敏锐地打了个响鼻。
“狮鹫？”杰斯猛然抬起头。
一道堪比直升机探照灯威力的金色光辉突然照亮了整片森林，直刺他的双眼。杰斯只感觉浑身一阵滚烫的灼烧。
午夜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嘶，莫洛菲尔也闷哼了一声翻下马去。泥土、碎枝被马蹄和恶魔的翅膀翻得到处飞扬，许多枯叶甚至刚刚飞到这光芒当中就被立刻烧尽。
“受死吧，恶魔！你们的逃亡已经结束了！直面圣光的审判！”
一声响亮的吼声从高处炸开，迎着逐渐变暗，但汇聚到中心一点的光辉，他瞥见了一个骑着狮鹫、身披金甲的年轻圣骑士，高举着那光辉的来源——一柄长柄战锤，仿佛撕裂暗夜的圣火流星一般，直直地朝着这边砸了下来！
杰斯为了防止出现之前那些情况，特意没走大路，没想到这次不但遇上了圣骑士，还遇上了骑着狮鹫的圣骑士？
“我是杰斯·塞索！瓦里安·乌瑞恩陛下的……”
杰斯甚至还没说完，战锤已经砸到脸前。午夜嘶鸣着一个急刹，想要躲过狮鹫的俯冲，却终究没来得及。
乌萨勒斯拖拽着一道血色的魔光反方向直迎上去，照亮一切的圣火与借着黑夜之势吞噬一切的血光正面相击，爆发出令所有活物窒息的尖锐鸣叫。披着金白相间铠甲的狮鹫尖叫一声向后跌去，围着脖颈的洛丹伦徽记白色罩袍已被这碰撞产生的能量撕开。
“泰兰！”身后再次传来一个年长得多的声音，又一位骑着狮鹫的圣骑士从斜后方直扑到面前。杰斯握紧乌萨勒斯转身看向身后，刚刚那一道与圣骑士的正面迎击已经让他的双臂震得生疼发麻。毕竟他的手臂仍然是血肉之躯，而不是像乌萨勒斯一样由泰坦亲手铸造的。
“父亲，小心他的镰刀！”年轻的圣骑士大喊道。
“提里奥·弗丁大人！看好你的儿子！”杰斯摘下兜帽，望向那个年长的声音喊道，“我不是什么死亡骑士！看清楚，我是个活人！”
听到这句话，身后的圣骑士终于停了下来。而莫洛菲尔已经横在了他和杰斯的中间，双翼完全张开，甚至比眼前那头辛特兰狮鹫显得还要大。手里的双刃燃烧起来的猛火这时也盖过了两位圣骑士手里的光辉。
只不过紧接着又有数个狮鹫骑手从高处降落到身边，这下连莫洛菲尔手里的天启都显得略为黯淡了。
新来的几个人当中有几位持杖的牧师和又一位持矛的圣骑士，所有人都跟先前的这两个骑手一样，座下是披挂洛丹伦徽记罩袍的铠甲狮鹫，身上穿着白银之手的银色战袍。
杰斯抚了一下午夜脖颈上的黑毛，不禁觉得有些后怕。如果这次是阿尔娜跟着自己一起被认成了死亡骑士，刚才这一次相击，那头辛特兰狮鹫都被轰了个半死，就算是阿拉希战马的血统也不可能撑得下来。
身前那个年轻的圣骑士手里的长柄战锤完全被摧毁，持锤的那条手臂也已经血淋淋的了。他吃力地喘息着，同时死死地盯着杰斯。他一头暗金色的长发，脸上满是胡渣。粗看起来，年纪跟杰斯和瓦里安相仿。
这就是泰兰·弗丁，提里奥·弗丁的儿子。刚刚其他人喊他名字的时候，杰斯听得清清楚楚。
考虑到他们身穿的战袍和徽记，再根据之前洛丹伦的消息，还有他们各自的样貌，以及在杰斯喊出提里奥·弗丁名字之后他们的反应，就基本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了。
另一个时间线，洛丹伦被天灾摧毁后，身为白银之手的泰兰·弗丁加入了血色十字军，并成为了几位最高领袖里的一个。只是比起其他因为仇恨和恶魔的引导而变得愈发狂热的十字军成员，泰兰·弗丁牢记着父亲的话，仍然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只不过那时候实际上由恐惧魔王巴纳扎尔领导的血色十字军已经容不下任何疑虑与犹豫了，他也就没能落得一个好的结局。
如果说这个年轻人是泰兰·弗丁，那么身后的这个一头浅金色披肩发的健壮中年人就是老弗丁，壁炉谷的领主了。
提里奥·弗丁身穿暗金色雕饰重铠，披着一身厚重的蓝袍，手里提着一把长柄金纹银锤。“兽人同情者”的罪名没有降低他作为白银之手领袖的威严。他同时也是个强大的圣骑士，杰斯甚至感觉到在面对他的时候，身下的午夜都少有地警惕起来，紧绷了精神。毕竟这匹马是如假包换的不死生物。
不过暴风城没有弗丁父子已经抵达港口的消息，他们就这么一下子出现在艾尔文森林中间，确实让杰斯很是意外。哪怕是恐惧魔王伪装的，也得装得像一点，按照北方领主的规格走流程吧。
“如果我没迷路的话，这里是艾尔文，而不是壁炉谷，提里奥·弗丁大人。”他抬着渗血的法杖，指着身后吃痛咬牙的泰兰·弗丁说，“所以我想我们大家最好都冷静一些，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免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白银之手正是以瓦里安·乌瑞恩国王的名义在纳菲瑞提河沿岸追捕死亡骑士。”年轻骑士高声问道，“如果你就是杰斯·塞索，那么作为瓦里安陛下的顾问，你会对此一无所知？”
“奉瓦里安陛下的名义？是跟黑石塔的死灵瘟疫有关吗？”杰斯问。
圣骑士们都没有回答，杰斯倒也不奇怪。他们还不确定这个怪异的独行骑手到底是什么身份，不可能把这些情报直接坦诚相告。
“退后，泰兰。”提里奥·弗丁走近了道，“我为他的冲动行为致歉，杰斯·塞索大师。但根据瓦里安陛下告知的情况，这一带确实有操纵邪恶法术的堕落骑士现身，所以我们也必须做好一切准备。”
“我们之前在光明大教堂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你的样貌确实跟记忆里相差不远，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可以确定的是，我们都见证了阿隆索斯·法奥大主教在教堂广场上亲手授予你提尔的坚定之印，请把它展示给我们看看吧。”
杰斯点点头，伸手往肩膀上一抓，想要去拿挂在斗篷上的坚定之印，结果却抓了个空。
坏了。
他为了看起来不那么招摇，还特地穿了一身深灰色的旧亚麻斗篷，没有穿那身挂着印记的华丽的红龙皮甲。因为之后还要返回暴风城，所以坚定之印和那件斗篷所在的贵重物品包裹这会儿都还在厄苏拉的炼金房里寄存着。
不该炫耀的时候胡乱炫耀，还遭母亲教训。现在要紧的时候反而没带在身上，杰斯不禁皱眉。所以他跟圣光总是这么阴差阳错吗？
“那枚印记对我来说是至关重要的物品，我没带着它赶路。”他把手里的洛丹伦骑士之戒拿下来，说：“但这枚由泰瑞纳斯二世陛下授予，由阿尔萨斯王子亲手交到我手里的骑士之戒，应该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