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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瞬间涟漪荡开了，冰也融化了。
“发呆。”雪乃轻声回应。
侍奉部的门她向来是关着的，而且她一向不喜欢不敲门就进来的人。
只是这一刻她似乎发呆太久了，于是就连说都忘了说了。
“哦。”苏清走到雪乃身边，一男一女一同看向窗外。
也许是担心尴尬，也许是想多说点什么，苏清突然开口说，“有时候把大脑放空，也挺好的。”
“有时候……是指你小孩子离家出走一样退学吗？”
苏清闻声看去，发现雪乃不知何时正用她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
他想说些什么，可雪乃似乎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过既然你现在回来了，就代表你应该做出选择了吧？”
苏清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雪乃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却意外清晰好听，但他没有听到对方这句提问里或是期待或是好奇的情感。
“嗯，也许是不那么正确的选择。”苏清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但她们愿意陪着我走，正不正确也已经无所谓了。”
“是吗？”
雪乃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似乎是得到了答案，于是把头转了回去，过了会又意味不明地补充道，
“还真是有你风格的回答。”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一早就会知道我会怎么做了。”苏清说。
“你为什么会那么觉得？”雪乃扶额轻叹口气，瞥了一眼苏清，道：
“不要说的我很了解你，我怎么会一早就知道你会怎么做？”
短暂的沉默后，雪乃又歪了歪头，小声嘀咕了句：
“渣男……”
哪怕很小声，苏清也还是听见了，他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是伤心的情绪，只是喃喃得像是自语。
“渣男吗？说得还挺好的……”
他说出这句话，情绪波动最大的反倒是雪乃。
她皱着可爱的眉头，不解的目光落在苏清的眉宇里，可对方的眼神却平静的如同沼泽，几乎要把她吞没。
“虽然这是个事实，你不承认也得承认，但你还觉得我说的好，我真得怀疑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了。”
她说这话的神态和语气，真像是替少年打抱不平，语气总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哪怕我这么说，你也应该否认一下呀……
最起码在我看来，你和传统意义的“渣男”是不一样的……
“你也说了，是事实，我不在意渣男不渣男的说法，我只在意她们怎么看我。”
“可你是我朋友，我在意啊！……”
少女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那一刻似乎真的把大脑放空了，内心的一切想法都坦诚暴露出来。
当回过神来时，苏清有些惊讶的目光已经将雪乃细腻的脸蛋盯得白里透红。
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右手像是不安地抓着左臂，刚偏过脑袋，想躲闪对方的视线，秀丽的黑发就跟着自然垂落下来。
“……需要我稍微回避一下吗？”
见雪乃状态不太好，苏清也意识到再交流下去不合适。
即便对方还没回答，他就已经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只是在他快要到门口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再然后就是他的左手被一股极为柔软的触感所包裹。
但这种感觉只是转瞬即逝，很快那份力量就转移到其他的地方。
苏清感受到雪乃此刻正捏着他的衣袖，下意识想回头，却听见对方传来像是羞愤的声音：
“别回头！”
苏清刚要转身的动作嘎的一下就停住了，真像受控制的机器人没了电只能愣在原地。
注意到这一幕之后，雪乃大概是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但还是死死捏着对方的衣袖。
同时语气减弱，素来平静如水的音色此刻多了几分恳求。
“先，先别回头。”
“嗯，我转回去，别担心。”苏清微不可察地点头，然后一点一点地又把头转了回去。
明明苏清的动作就和人机似的，可雪乃的心里却莫名地极具安全感。
真是奇怪。
所以，就算再奇怪一点也没关系吧？
“我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我也根本不应该拦住你，甚至如果现在突然有人进来我一定连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但我有预感，如果今天不说，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说出口。”
“所以……拜托了，只有这一小会，可以听我说完吗？”
“嗯，我很乐意。”苏清声音平静，却又是那样坚定。
雪乃下意识松了口气，随后抿了抿唇，轻声问:
“你应该还记得你曾经和我说，总有一天我会需要你的帮助，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来帮助我……”
“我很少承诺，所以从没有忘记。”
记得和从没有忘记，向来是两个概念。
前者理解成记忆力好就足够了，后者却是人类凭借某种深刻的情感去对抗“遗忘”这一自我保护机制。
雪乃深呼吸一口气，吐出的白雾很快升起，顺着风消散在苏清的身后。
“我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上的人。”
“那个人是我很好很重要的朋友，但同时又是我另外一个很好很重要的朋友的男朋友。”
“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做，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也许以后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
“可我不应该喜欢上他，所以我不能再喜欢下去了。”
“但只是凭借我一个人是完全做不到的，因为我发现我完全没法控制这份情感。”
“所以……这是必须拜托你的事，是只能告诉你，也只有你才能完成的事情。”
“不要让我再继续喜欢上那个人了。”
“这，就是我的委托。”
少女琥珀般的眸子泛起冰蓝色的微光。
那一刻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乃至手腕都在微微发颤，就像是害怕被苏清拒绝。
“那个，你的答案呢？愿意，还是……不愿意？”
苏清没有回头，因为她还没有说可以，所以她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霓虹下午放学的时间早，彼时的阳光仍旧耀眼迷人。
光线斜斜地透射过窗纱，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二人的影子也在那时刻被拉的很长，如同金属冶炼般交融融成了一体。
“回大陆的那个电话，其实我全部都听到了。”
停顿片刻，可能是怕雪乃理解得不够透彻，苏清又补充道，“是每句话。”
“我回大陆的那几天，其实过得不算太好。”
“你应该猜到我有超忆症吧？那姑且算是我的天赋，因为一些原因，我控制的比别人更好。”
“所以过往记忆里的一切感知并不是常人所谓的‘仿佛就在昨天’。”
“对我来说，只要我愿意，那就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也就是所谓的活在过去。”
“但在从东京飞往大陆的航班上，我不再分得清记忆与现实之间的差别。”
“层层记忆交叠，就像是量子时空纠缠那般诡异。”
“我不断反驳自己，分裂自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活在记忆的世界还是真实的世界。”
“甚至在到达大陆之后，臆想出一只猫一条狗还有一个小女孩试图拯救自己。”
“只是毫无疑问地都失败了。”
说到这的时候，苏清忽然笑了笑，
“用现代医学名词来解释的话，用【解离】或许比较贴切吧？”
“但你最后，还是回来了……”雪乃不知不觉放下了抓着衣袖的手。
她听的认真，也因此听的心痛。
少女无法想象对方轻描淡写的这几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或者说，是她不敢想。
她那天也和真昼、结衣一同来到酒店。
少女想她这辈子估计都没办法忘记苏清那时候的样子。
是真的已经虚弱到奄奄一息，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对方好好地现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么奇怪。
“嗯，那是因为多亏了有你啊。”
太奇怪了，明明她都没有看见苏清的表情，可她却无比笃定对方嘴角一定还是噙着那淡淡的、令她熟悉的笑意。
“你的那通电话我全部都听见了。”
可能是担心雪乃理解的不够透彻，苏清又补充道，“包括每一个话、每一句字我都听见了。”
“我，我知道了，你不用说这么详细！……”
雪乃连忙开口，她真的担心苏清再说下去会把自己那时候说的话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