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尖灵
一年的时间,陈安也就在守号的时候上过几天工,他可没什么口粮,也不关心这件事情。
和陈安情况差不多的,还有一门心思想着上山同样也没几个工分的苏同远。
别人在往家里搬粮食的时候,他则是蹲在自家门口,对着门前厚厚的积雪胡乱划着,百无聊赖之下,提了火枪,领着长毛狼犬进了山里。
他想着下了那么大的雪,不少小动物应该很难弄到吃的了,于是往口袋里装了一大把苞米,准备到山里设陷阱,看能不能抓到一些。
野兔、黄鼠狼、野鸡、金鸡、铜鸡、獾子、麂子之类都都行。
兔皮、黄鼠狼皮和禽类的羽毛,多少能卖点钱,尤其是黄鼠狼,价格还不低,再有就是獾子,弄到一只,皮和油也能换二三十块钱,至于麂子,肉好吃。
他也有着自己的盘算。
也不得不说,他在山里混的这大半年时间,也没有白混,拜了个不靠谱的师傅,学到些乱七八糟的口诀之外,也多少也学到点经验。
另外,他还真通过观察别人设置的陷阱,学会了好几样陷阱的设置方法,对付小动物,还是可行的。
这么大半年下来,他已经不再指望牵着的长毛狼狗能帮着他追逐野物了,之所以一直留着,冲的就是长毛狼狗胆小的一面。
这条狗嗅觉不错,也因为胆小,在山里的时候很警惕,总能早早发现野物,当它试图犟开牵引绳想要逃跑的时候,苏同远就知道是有猛兽在附近了,要相当小心了。
凡是在地上蹦跑的动物,只要出没,就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这是最好追寻野物的时段。
他不断地朝着山里深入,走了一个多小时,雪又开始零星飘了起来。到处刷刷刷地响着。
进入树枝干枯、叶片落光后显得不再那么密实的山林,他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里转着,寻找野物留下的痕迹,然后随手下了几个绳套。
下午的时候,苏同远领着狼狗到了山里一条峡谷里面。
在那里,长毛狼狗忽然变得惊悸,呜呜哼叫着,转身使劲地挣着牵引绳。
苏同远见状,意识到前方有问题,赶忙将火枪取下来,盯着被他紧紧拽住牵引绳跑不掉的长毛狼狗盯着的方向看。
可是,看了好一会儿,他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响,于是,他强行拖着长毛狼狗,往前小心地走了一段。
这才注意到,在百来米外的山坡草地上,有不少新鲜的羚牛脚印,另外,在一旁的山石旁边,还躺着一只狼。
乍一眼看到那只狼的时候,苏同远还被吓了一跳,赶忙端起枪瞄着,但很快,他就看到了雪地上的血迹,而那只狼也一动不动地躺着。
“该不会是死了吧?”
苏同远小心地靠近,到了近前,还是不见野狼有动静。
用枪管捅了一下,确定那只狼已经死了,他顿时变得狂喜:“麻批,总算是让老子在山上碰到点好事了。”
这只狼很大,肚子上被挑了一个洞,雪地上到处是羚牛脚印,还有被羚牛顶着在地上蹂躏过的痕迹。
被羚牛弄死的狼…
别看羚牛是食草动物,但是在这山里,已经很少有天敌,豹子、黑娃子之类的碰到,也只有跑的份,它们顶多敢打一下那些不能自理的小羚牛的主意。
但往往很多时候,羚牛成群,小羚牛一般都是被牛群护起来,保护在群体中间的。
估计这狼也是饿了,竟然敢招惹羚牛群。
不管怎么样,总是在山里捡到的便宜,他上前摸了一下,发现这野狼身体上还带着一股热气,证明没死多久。
毫不客气地,抽出绳索,将野狼捆绑起来,兴奋地扛着往家里走。
要说让苏同远从山里扛六七十斤的石头回家,他肯定死也不干,可这是一只野狼,皮毛挺值钱的野狼,他显得浑身都是力气,这一路上走得兴奋。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走了没多久,山林里另外钻出来一只体型稍微小一些的野狼,是一只母的。
它一路嗅着,很快到了野狼毙命的地方,然后在那片地方嗅一嗅,顺着苏同远离开时留下的脚印跟来,直到看到苏同远才停下,远远地看着他…
多难得的显摆机会!
苏同远甚至稍稍绕了一点路,特意从黑潭子村走了一圈。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不少,连带着黑潭子村的人在见到他的时候,也经常会取笑。
而且,自从出了封正虎和吕明良两人那些事以后,关于他的谣言就更多了。
他有意让别人知道,他如今也是能打狼的人了,至少能让这些人以后说话都注意着点。
这一趟,效果不错。
扛着那么大一只野狼走过,黑潭子村有不少人看见,有人询问,他一概不理,但他心里却是很高兴,因为他没有听到任何取笑。
随后,他又赶到石河子村,也是一样的操作。
今天正在分粮,看到的人更多,一个个除了惊奇就只有羡慕了。
就连中午回到家里,看到灰熄火冷的火塘,憋了一肚子气的吴巧花,在看到苏同远扛回来的野狼时,也将到嘴边的咒骂,生生咽了回去。
第253章 天清地宁
陈安闲来无事,烧了开水,泡了杯茶水,在壁炉旁烤火,翻看着潘石玉留下的关于大熊猫和其它野物的资料,随着了解,觉得挺有意思。
冯丽荣则是闲不住,把家里买来的一些黄豆倒在簸箕里,哗啦哗啦地扒拉着,将里面的杂物和霉烂干瘪的豆子挑选出来,她准备弄些豆豉。
中午的时候,陈子谦和耿玉莲没有回来,估计应该是到宏元康或是别人家去吃饭了。
“老幺…开门!”
下午,外面传来陈平的喊声。
陈安放下书本迎了出去,见陈平和瞿冬萍赶着牛车停在院门外,他赶忙去将门打开,看到车里装了满满当当的红苕和几袋苞谷。
他不解地问:“大哥,你送这些粮食过来干啥子?”
陈平拿着竹条,在水牛屁股上轻抽了一下,吆喝一声,水牛拉着木轮的牛车往院子里走。
“我给你送粮食过来,是妈老汉他们两个分到的。”
“是妈老汉让你送来的?”
“不是!”
“不是已经说好,今年的粮食全都归你的嘛,赶紧拉回去。”
“老幺,其实我跟你嫂子想了很多,还是觉得这种啥子都分给我的做法不合适。”
“这有啥子不合适的嘛!我有办法弄到粮食,手头的钱也比你们充裕,不用担心我。”
陈安说着,将牛拉住:“伱们家里更缺这些东西。”
却听瞿冬萍满脸愧疚地说道:“老幺,嫂子对不住你,以前私下里没少撺掇你哥,盘算在分家的时候,多分点东西…这个事情,我跟你哥是商量过的,我也觉得不合适。
要不是你,我们手头啷个可能有那几百块钱?又啷個可能那么轻易住上新房子,再说了,妈老汉一直跟着你们吃住…
以前是嫂子做得不好,反而是你处处顾着我们,有好的,想着往我们家里送,两个娃儿身上也花了你不少钱,现在还帮你哥找了工作…”
“嫂子,说那些干啥子,早就已经说过,分家不分心的嘛,虽然分了家,我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你们是外人。东西拉回去,我这里真比你们要方便得多。”
陈安心里一下子暖了很多,忽然觉得,之前为陈平他们做的那些事情,都变得很值了。
“我晓得你这里不缺,但是这些粮食,必须得收了,再说了,这是妈老汉的那一份,你们哪怕留着喂猪、喂狗、喂鸡都行撒,要是拉到我们家,我们心里边也是不安的。
我就是怕你哥将东西送过来,担心你以为我不同意,才专门跟过来的。你要是不收下,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瞿冬萍说得很是诚恳:“就连两个娃儿都在问,为啥子不给她们幺爸、幺妈和阿公、阿婆分粮食…我们总不能活得还不如两个娃娃撒。”
听到外面的动静,冯丽荣也从屋里出来。
在一旁听着三人推来推去,也笑了起来:“你们再这样推来推去,反倒是生份了。安哥,嫂子说得是,家里面喂猪、喂狗、喂鸡都需要粮食,就留下撒。”
听冯丽荣都这么说了,陈安点点头:“那就把车赶到仓房去嘛!”
见状,陈平和瞿冬萍将牛车赶到仓房,并帮忙将那些红苕、苞谷和一些南瓜、豆子都送到仓房里放着。
陈子谦是满工,耿玉莲的工分也不少,换来的苞谷有六袋,红苕也有三四百斤。
水牛看上去慢吞吞的,但是力气不小,这些东西被一牛车就拉了回来。
两人还要忙着去拉自家分到的那些粮食,在东西搬完后,就忙着赶牛车回大村子了。
看着陈平两口子赶着牛车走远,陈安深深呼了口气:“今天让我挺意外!”
“也该像这样才像是一家子,不然,我老是觉得有些别扭…等要去弄粮食的时候,想点办法,多弄点米面给大哥送过去。我们在这里倒是每天米面不缺了,他们家还在舍不得,天天吃的是红苕粉和苞谷面!”
冯丽荣笑着说道。
陈安看着冯丽荣,问道:“恁个想得开?”
“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蛮?”冯丽荣反问。
陈安笑了笑,关了院门后,回来搂着冯丽荣肩膀,一起回屋。
石河子村四十多户人家分粮,事情不少,老两口回来得有些晚。
陈安和冯丽荣在家做好饭一直等,直到老两口回来了,才一起动筷子吃饭。
两人顺便将哥嫂送粮食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算他龟儿还有点分寸!”
陈子谦和耿玉莲相视一眼,都微微笑了起来。
但是,更他们欣喜的是冯丽荣的做法。
耿玉莲饶有兴趣地问她:“幺儿,你真的是那么想的?”
冯丽荣点头道:“妈,我说得是真话…以前我听村里教我们的认字的知青说过,任何家庭,只要出现一个认知狭隘、个性强势还很自私的人,对这个家庭来说,一定是一个灾难。
他有本书,上面记着一句话,我背得:男为天,天行健,自强不息,女为地,地势坤,厚德载物。男人在家有涵养,这叫天清,女人在家不发脾气,这叫地宁。
天不清,对一个家庭是伤害,地不宁,对这个家庭是灾难。
男人领妻行道,女人助夫成德,所谓阴阳结合,方能天长地久。
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冯丽荣微微顿了下,转头看向陈安:“安哥,以后在大哥面前,不要太强势了,有啥子事情好好说。”
陈安万万没想到,冯丽荣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细细想了想,也是深觉有理。
以前的事情不说,冯丽荣嫁过来以后,确实是这么做的,相比起来,陈安反倒觉得有些自惭形秽了,这一年以来,他确实显得太强势了些,不少事情做的很不好。
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大字不识一个的陈子谦和耿玉莲来说,冯丽荣所说的这些话,就显得有些深奥了,只是纷纷摇头,说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