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巴山猎耕记 第5章

作者:指尖灵

  陈安清楚记得,大概是因为有两女儿要养活的缘故,大哥和嫂子当天晚上没说啥,可老汉一回到家,看到陈安的时候,当时就骂了起来:“你个狗日勒仙人板板,一天天鬼迷日眼滴…”

  生产队会计那里的账本上,陈安的工分账面实在难看。

  想到这些,陈安额头上不由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当时老汉老妈太凶了。

  陈安细细想了下,觉得很有必要躲开,最好还是想办法弥补一下。

  其实,打心底里,他还真想让老汉老妈好好数落他几天,可不能像上辈子那样,一下子全都没了,想听他们数落都听不到。

  但细细一想,自己这辈子一定会改变这局面,以后的日子还会很长,陈安觉得还是省了的好。

  是该有点担当的时候了。

  年关将近,得想办法,先让这个年过好点。

  “该啷个办呢?”

  陈安一边往家里赶,一边寻思,看着手中提着的竹溜子,渐渐有了个主意。

  “狗娃子,你到哪儿去?”

  顺着山坡下到沿河修建的大路上,心里想着事儿的陈安忽然听到河边传来的喊声,连忙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透过河岸边的竹林缝隙,看清楚在河边的是自己的发小宏山。

  “蛋子哥!”

  陈安笑着打招呼。

  如同狗娃子是陈安小名一样,宏山也有个小名,叫铁蛋。宏山比陈安大一岁,陈安习惯叫他蛋子哥。

  老辈人认为给崽儿取个贱名好养活。

  这样的名不好听,通常情况下,随着崽儿的长大成年,这样的称呼也会转为正式的名字,不会轻易去叫,怕人介意。

  也就只有关系非常亲密的人才会继续这样叫。

  宏山,是陈安上辈子最感激的一个人,没有之一。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铁哥们,更是在陈安成了一个废人,人嫌狗不理的情况下,几十年里一直对他多有帮扶、照顾的人,甚至还极力帮他撮合过两门亲事,希望能有个人照顾陈安。

  只是,两门亲事都没成,哪怕第二个是个领着崽儿的二婚女人,到门上一看陈安那种情况,也是掉头就走,多的话都没有一句。

  从那以后,陈安也断了找门亲事的念头。

  此时见到宏山,陈安心里忍不住地激动。

  在他心里,宏山就是自己的亲人,地位不会比家人低。

  他扛着锄头,提着竹溜子,顺着竹林边的小道快步朝河边走了下去。

  “哎哟,狗娃子,你娃儿可以嘛,一下子搞到那么多竹溜子。”

  看到陈安手里提着的竹溜子,宏山显得有些兴奋:“在哪儿搞到的?”

  “在老包梁那大片茅草坡上,闲着没得事,去转转看看,运气还不错,找到几个洞洞。”陈安笑着说。

  “老包梁,那有点远哦!”

  宏山伸手捏了捏其中一只公的竹溜子,随手屈指在它两条后腿间弹了一下,疼得竹溜子又开始嗯嗯地叫了起来。

  “不远点也轮不到我撒,蛋子哥,晚点到家里边来吃肉,我准备把它们全部都煮了,必须来!”

  “啷个好意思嘛!”

  “就我们的关系还有啥子不好意思的嘛,亲哥弟,懂得起不?”

  “好嘛,我晚点来,你先回去再说,我再钓钓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带上几条鱼一起来。”

  陈安看向河里,这里是个河湾湾,水面不小,热天的时候,放牛娃儿喜欢光着沟子在里边游泳。

  河边上,放着一个装鱼用的鱼背篓,一个装着蛐蟮儿(蚯蚓)的竹筒,还有一根捋掉枝叶的竹棍架在一块石头上,上面拴着根纳鞋底的底线,连着一个苞米杆做成的浮漂,水里的,是一根缝衣针烧红后弯成的鱼钩。

  陈安熟悉红宏山这套简陋的钓鱼“装备”。

  他偏头看看鱼背篓,里面啥也没有,顿时笑了起来:“明明是个旱鸭子还喜欢钓鱼…别人都是下河捞,只有你用钓,不要再搞了,到我家里帮忙去宰竹溜子,未必吃顿竹溜子肉,我还会给你要礼蛮?”

  宏山想了下,也不客气:“那走嘛!”

第8章 在家怕鬼,出门怕水

  米仓山是汉江和嘉陵江的分水岭,也是南北气候和生态的过渡带,陆生动植物资源和水生资源都非常丰富。

  石河子里有鱼,有不少常见的鱼,还有好几种比较稀罕。

  这些鱼,在这年头成了很好的肉食补充。

  自小宏山就比较喜欢摆弄这些东西,陈安没少吃过他钓的鱼,也没少在闲暇的时候跟他一起在田间水沟里摸泥鳅,抠黄鳝。

  不过,遗憾的是,宏山不会水。

  倒不是他不想学,而是他老汉不允许他靠近水边。

  说起这事儿,还挺有意思。

  宏山的老汉水性非常好,一个猛子,能在水里钻出四五十米远,这在石河子村乃至桃源镇上,都是出了名的。

  宏山家住在村东头,小的时候,村里晃荡来了一个眼瞎的算命先生,被村西头的一户姓仇的人家请去给自家崽儿算命,宏山也在村西头玩耍,就凑过去看了看。

  那算命先生像是知道宏山一样,随口说了一句:“就像旁边这个娃儿,这辈子就得小心,不能下水。”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天晚上,这个姓仇的伯伯就找到宏山他老汉,说了这件事情,他老汉也就认真起来了。

  从那儿以后,宏山被管得死死的,再没有跟其他小伴在水里边闹腾的机会,被严禁下水游泳。

  老辈人对于很多事情的态度只有一个——宁可信其有。

  他老汉挂在宏山耳朵边最多的一句的一句话是:在家怕鬼,出门怕水,你龟儿子给老子听到,不要玩水,遇到水,给老子离远点,不然把你龟儿狗腿打断。

  不会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最起码在靠近水边的时候,会非常小心谨慎。

  于是,水性非常好的老汉,有了个彻彻底底的旱鸭子幺儿。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这何尝不是宏山他老汉对宏山的宠爱,宏山有两个姐姐,就他一个男娃儿,那就是一家子的心肝宝贝,都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宏山平日玩水,也顶多在齐腰深的水里边狗刨几下,等长大了,想游水,他发现自己也根本就游不走。

  或许是对水中鱼儿有着某种渴望,也就成了他喜欢钓鱼的原因之一。

  两人并肩顺着大路走了一段,岔往通向半坡上陈安家的老屋。

  到了老屋前,陈安将扛着的锄头在猪圈上放好,竹溜子挂在钉在柱子上的铁钉上,宏山则是随手将自己的钓鱼工具,放在门前的大柿子树下。

  他抬头看着那些零散挂在枝头,像个红彤彤的小灯笼的柿子:“狗娃子,柿子树上的老阳雀多的嘛,想办法弄几只下来烤起吃,这玩意儿香得很。”

  陈安家老屋前的柿子树,已经长了至少百年,两个人勉强能抱拢,有二十多米的高度,每年总是长得枝繁叶茂,挂上许多柿子。

  进入九月的时候,柿子就开始渐渐成熟,持续很长时间。

  柿子树的枝条比较脆性,看着手臂那么粗的枝丫,踩上去都可能会断,采收柿子的时候,通常是用竹竿将尖端破开,加塞一个小木棍做成叉子,到树上去拧断挂着柿子的细枝,将柿子摘下来。

  即使如此,每年总会剩下不少挂在高处尖稍的柿子,够不到。

  这些柿子成熟了,便宜了那些鸟雀,不少鸟会落在枝头,啄食那些红透后变得软软的柿子,其中的主力军就是老阳雀,一个个长得肥肥壮壮的。

  “可以撒,这个简单。改天一起抽个时间到竹林里边找找,弄把弹绷子去打,一两个小时就能打上十多只。”

  陈安也怀念烤老阳雀的味道,但眼下,还是先处理这些竹溜子要紧:“时间不早了,赶紧帮忙处理这些竹溜子,晚上能吃到嘴里边才是正事。”

  “找把刀子给我,我来宰,你去烧水嘛!”

  “要得!”

  陈安回到屋子里边,找了一把菜刀递给宏山:“你看下快不快,不快自己磨哈!”

  宏山接过菜刀,指头在刀锋上剐蹭两下,觉得不太满意,自己到柴房边架在木槽里稳固着的磨刀石上刷刷刷地磨了起来。

  陈安在门头上摸出钥匙打开堂屋大门上挂着的锁,然后到柴房边弄了些木柴,顺便抓了把松毛。

  他看到柴房边已经放了好几捆老汉他们从山上挑回来的木柴,山路难走,只能靠背扛肩挑,干啥都挺费力。

  抱着柴火回屋子,陈安扒拉下火塘的草木灰,用火柴将松毛引燃,架上木柴,拢着火,用铁鼎罐去水缸打水,揭开鼎罐盖子时,他看到里边有两个红苕,一看就知道是家人吃中午饭的时候专门给他留的。

  陈安暖心地笑笑,将两个红苕拿出来,往铁鼎罐里加了大半罐水,挂在柴火上烧着,待会要用水烫竹溜子拔毛。

  竹溜子的皮毛非常好,撑平整阴干后,是用来做皮裘领子的上好材料,但现在供销社没有听说收购,不然,怕是周边早就没了。到了后世,有专门养竹溜子的,那时候有人收。

  还有那几根胡须收集起来,做出来的毛笔也非常好,后世也专门有收购的,四万块钱一公斤,可是,就每只竹溜子嘴巴上那几根须须,得要多少竹溜子才够一公斤?

  还有,竹溜子那两颗森黄的大板牙,也是能用来做药。

  竹溜子,最好吃的,其实就是皮,剥了皮以后,单吃里边的肉,也就没得啥子搞头。

  其它的东西很有价值,但收集起来零碎,得多了才值钱,陈安也就懒得弄了。

  烧着水的时候,陈安拿了两个红苕到屋前,看着宏山宰竹溜子:“蛋子哥,要不要来个红苕?”

  “不要,你自己吃嘛,看你样子就晓得,你娃儿中午肯定还没吃上饭。我中午是吃过呢,留起肚子到晚上吃肉。”

  宏山看了他一眼,注意力重新回到提着的竹溜子身上,地上已经有三只被他放了血,手中那只被割了一刀,还在踢蹬着四脚怪叫。

  “那我不管你了!”

  陈安剥了红苕外皮,一大口一大口地吃着,虽然没有烤的香,但吃到嘴里边,依旧是满嘴的甜,还是那熟悉的味道。

  两个红苕吃完,陈安回屋,往火塘里添加柴火,铁鼎罐被火舌舔舐着,没用多长时间就将里边的水烧开。

  拿来木盆,倒入烧开的开水后,陈安又往里边添加了些许冷水,重新打了水放在铁鼎罐里烧着,这才端着木盆出了屋子。

  就在老屋前的空地上,两人将竹溜子放入盆中,用火钳夹着翻烫,并不断去试着拔毛。

  在指头稍稍用力就能将竹溜子毛给拔下来的时候,就算烫好了,被宏山接过去,趁热几下搓拧,毛就被去除了大半。

  其实操作起来很简单,水温控制好,给竹溜子去毛是很简单的事儿。

  六只竹溜子,中途换了一次水,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就将皮毛打理干净,然后被陈安提进屋里,借着柴火,烧掉表层难以清理的细绒毛。

  整个过程,又将竹溜子表层烧得漆黑,不过,放在水中稍微泡一会儿,用刀子一刮,表层就变得金黄金黄的。

  接下来就是开肠破肚了和清洗了。

  这些事情被交给宏山来做,而陈安则是忙着清洗自家铁鼎罐和炒菜的铁锅,准备炖煮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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